【259】這不是把臉伸過去給人扇嗎
作為華視內部的導演，曾經拍過《三國演義》的李長歌，他對《大風歌》的關注，本質上來講與對已經播完的《射雕英雄傳》的關注，并沒有很大的區別，都更傾向于是一種觀摩、分析、比較的作為創作者的心態，并沒有十分在意。
而《大風歌》這邊對于《神雕俠侶》的關注，則完全是另一種態度，是一種商業的看待競爭對手的眼光，其中或許有作為宣傳捆綁對象的合作心思，但這種「合作」，也完全出自于宣傳自己的需要和目的而出發。
這直接導致，《大風歌》這邊以導演錢穆為主要代表，對《神雕俠侶》的一舉一動都格外關注，官宣主創陣容這種大動作自然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
錢穆是一個標準的「商業電視劇」導演，對于許多流程自然不陌生，早就為李長歌他們的「低調」迷惑了好一段時間，甚至一度懷疑景媛所提供的「華視拍攝，并不一定會在華視播出」的消息是假的，又或者是李長歌他們覺得反正有華視兜底，不用那么積極？
關鍵是華視這樣操作肯定不虧，可你張揚怎么也這樣淡定？一個能寫出《射雕英雄傳》《神雕俠侶》這樣小說的人，即便年輕些，書生氣一些，也不會傻到這種程度吧？
何況還有上官祺鈺，她背后可有一整個團隊呢，怎么也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不需要依靠多年的從業經驗，稍微有點腦子與常識的人，都知道這里面肯定有「事」，再結合楊過和小龍女的演員一直保密的事情，錢穆心中逐漸有了兩個方向的猜測。
第一是李長歌在籌備一個大動作，等待時機，第二則是楊過和小龍女，主要是小龍女，至今仍沒有找到合適的滿意的人選，所謂的保密，只是為了掩蓋這個事實！
這無疑是一件很蠢的事情，這樣做完全沒有必要，沒找到合適的，完全可以繼續找嘛，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說找到了，還把那么多試鏡的女演員都拒絕了。
一個智商正常的成年人，不，有點腦子的小孩子都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來，但李長歌可是在體制內工作，那就不好說了。
憑借「現實往往比想象更荒謬」的經驗，錢穆隱隱覺得后者更貼近事實真相，尤其是二十九號自己這邊官宣了主創陣容，李長歌那邊仍然沒有動靜之后，他就更加覺得自己猜中了這個荒謬的事實。
三十號中午，在與投資方和幾個演員的飯局上，他將自己的這兩個猜測說了出來，很顯然，都覺得十分荒誕，不過沒有人反駁，仔細思考分析后，反而大多都表示贊同。
這不是因為自己是導演，而是因為自己說的話有道理！
坦白地說，在決定與《神雕俠侶》對標，得知對方由華視拍攝，李長歌執導的時候，他一直都覺得有些心虛，但當他敏銳地洞穿了對方強大外表下的虛弱，把握住了真相之后，這種心虛終于一掃而空，壓在心底那塊沉甸甸的石頭拋開，有一種類似于揚眉吐氣的舒暢感。
《神雕俠侶》原著更勝一籌又怎樣？
這就是成也小龍女，敗也小龍女！
當然這也不是沒辦法，找不到想找的，就找一個「最好」的嘛，童小柯、景媛不都挺合適的？
可惜呀，你李長歌成也在此，敗也在此，一大把年紀了，連妥協都不懂得…要不是背靠華視，哪能有現在的地位聲望？
雖然告誡自己還是要以最終的收視率為準，但從二十九號到三十號，關注著網絡上動態的錢穆仍感到十分舒爽，工作起來都更有勁了。
《大風歌》的主要演員都已經確定，劇本也已經基本完成，不過一些細節還需要進一步商榷，晚上錢穆受邀赴一個飯局，與編劇史炎、男三號木昀一同討論關于劇情的相關細節。
史炎是業內老牌編劇，錢穆與他此前有過一次合作，頗為愉快，至于木昀，半年前還是個丟在圈子里他正眼都不會瞧的小角色，結果沒想到走了狗屎運，去年拍了部青春校園類的電影，居然傍上了導演。
這個導演名叫譚葦，也曾是火遍大江南北的女演員，嫁了個有錢的老公，改行做制片人、投資人，混的風生水起，雖然在觀眾面前近乎隱退的狀態，圈內的地位卻直線上升，這兩年又想做導演，那部青春類型的所謂大制作電影，就是她的導演處女座。
錢穆來赴約，自然就是沖著譚葦的面子，否則木昀這樣的小貨色，他眼皮也不會掃一下，更不要說還要給他加戲了，不過這個圈子嘛，混得就是人脈，這次你幫我，下次我幫你，誰還沒有個需要幫忙的時候了？
加點戲而已，反正又不是自己的錢，而且這小子長得帥，那些女觀眾肯定喜歡看，至于不喜歡的…還可以看美女嘛！
酒桌上觥籌交錯，相談甚歡，錢穆拍了不少電視劇，這幾年一直想要往電影方面發展，苦于沒有機會，如今譚葦就是一個機會，正想要試著探一探口風的時候，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他有點惱火，不過看了一眼，是助理打來的電話。
這家伙知道今晚自己有事，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應該不會輕易打電話的…
錢穆告了罪，就在桌上接通了電話，譚葦性子并不張揚，為人處世很懂得與人為善，其他人這時候自然也很懂事地壓低了聲音，錢穆不必費勁，輕易地就聽到了手機里面助理的聲音。
“《神雕》那邊剛剛官宣了…”
錢穆心里一跳，不過多年閱歷，這點城府自然不在話下，沉住了氣笑著問：“怎么說？”
“李長歌執導，張揚和林依然演楊過和小龍女。”
錢穆微微愣住，好一會兒才問：“還有嗎？”
“沒有，就說了這些。”
“我知道了。”
錢穆掛掉電話，把剛剛得知的消息一說，滿桌沉寂，譚葦也從景媛那里聽說了張揚就是張牧之的事情，為此還特意請了商宮羽來做顧問，就是為了以后華視宣傳的時候，這邊也可以說「我們也尊重原著，原作者是顧問」，不會在尊重原著上落了下風。
曾經的改編劇，對于原著更多都是「取其精髓」的做法，至于什么是精髓，就是一件見仁見智的事情了，而經過今年《射雕英雄傳》熱播后的討論，包括錢穆在內的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原著粉的影響力。
這在以往的武俠改編劇中不能說沒有出現過，但以原著的影響力而論，此前還真沒有過《射雕英雄傳》這種高度的，選擇這樣的作品改編，優劣處都是顯而易見的。
優勢是原著影響力大，改編劇可以輕松地獲取到更大的關注度，而劣勢同樣在此，那就是小說改編電視劇，其中的改動很容易引起原著粉的不滿，《射雕》電視劇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
不論譚葦還是錢穆，此前都覺得自己對于原著讀者群體的關注很及時，請商宮羽來作為顧問，雖然不能夠與對方公開「張揚就是張牧之」引起的關注度更高，好吧，兩者根本就不是一個數量級的新聞…但至少對于電視劇而言，兩人的身份是對等的，都是原作者參與了創作。
對方能宣傳的，自己也能宣傳。
除此之外，兩人還準備了一些應對的措施。
張揚的身份固然能帶來更多的震動和關注，同時也是一把雙刃劍，小說、文人圈子同樣是名利場，張牧之竟然是一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寫《射雕》的時候他甚至還在上高中…這件事情可以從正面去宣傳，也可以往反面去引導。
這樣一個高中生寫出來的東西，你們把它捧那么高，合適嗎？
結果怎么都沒想到，李長歌竟然讓張揚去演楊過？他會演戲嗎？
剎那之間，錢穆甚至覺得有點憤怒，你李長歌把演戲當成了什么？為了制造噱頭，為了吸關注，你連讓張揚去演楊過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他就是個唱歌寫小說的，懂個屁的演戲啊！
木昀見錢導和葦姐都不說話，其他人也不敢說話，場面有點僵了，就開心地笑了起來，“他們是找不到人了嘛，讓張揚來演楊過？之前不是說陳書望、馮彥宇都去試鏡了？”
旁邊陪坐的有兩人也跟著笑起來，譚葦掃了一眼木昀，望著笑得十分開心的兩人淡淡地道：“張揚就是張牧之。”
包廂里面又沉寂了片刻，木昀腦袋里面懵了一下，才真正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有短暫的空白，隨即記起與張揚的交集，那是去年張揚要拍《菊花臺》的MV，原定他是男主角，與張揚見過一面，長得還行，但不如自己帥，待人挺和氣的，沒有大明星的架子…
自己也算是他半個歌迷，原本能拍《菊花臺》已經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但誰讓有更好的機會呢，只好毀約了，人往高處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可以選的話，自己肯定會先拍完《菊花臺》再去葦姐這邊，可救場如救火，只能二選一。
不過事實也證明自己的選擇沒有錯，不然那部電影還沒上映呢，自己憑什么拿到《大風歌》的男三號？而且還能跟導演一桌喝酒吃飯，討論跟自己加戲的事情…
難怪張揚會投資《神雕俠侶》，當初還奇怪呢，以為他是靠著林依然家里的關系跟華視合作，原來他就是張牧之…真的有點顛覆想象啊！
木昀腦海里閃過這些念頭，見除了錢導之外，其他人顯然也都是剛剛知道這件事情，表情都顯得有點懵，再看錢導和葦姐的表情，知道這個時候最好不要說廢話，于是閉口不言。
錢導和葦姐雖然知道張揚就是張牧之的事情，但明顯都沒想過張揚會去拍戲，在他們看來…不，應該是現實如此，他們心里根本看不起明星…葦姐這樣的除外…張揚為什么會去拍戲呢？
史炎也被這個消息驚了一下，許多原本疑惑的地方霍然明白過來，瞥了一眼木昀，掩飾住心里的小小得意，心想我就知道錢導跟葦姐這表情，還是不要輕易說話的好，要不怎么說沉默是金呢？
但總部說話也不行，雖然自己只是個編劇，這些事情輪不到自己操心，不過提點建議，不求有什么效果，表明態度就足夠了…
略一沉吟，史炎一副如臨大敵的認真態度，好似這會兒不是在喝酒，而是在開會，緩緩說道：“他們肯定是想拿這個宣傳。”
“知道也沒辦法，我們就算提前把這事說出來，也沒用，只是幫他們說出來而已。”
錢穆嘆了一口氣，這就是他憤怒的原因，根本想不出應對的法子，“他是原作者，這一條擺出來，連質疑他演戲的資格都難，而且張揚的形象又不差，何況還有林依然…”
獲知這件事情后，在場的幾人都不約而同地忽略了林依然，盡量不去討論她，除了對她的身世背景有所耳聞之外，更是因為得知她要演小龍女的第一反應，幾乎都是：好像…挺合適的…
一直沉默的譚葦這時搖了搖頭，道：“未必，就算他是原作者，他在演戲上仍然只是一個沒有任何經驗的新人，他寫得好小說，不代表就演得好主角，否則還找什么演員，都請作者來不就行了？術業有專攻，抓住這一點，想要在這方面打擊他們，并不難…但在他公布身份的沖擊下，能有多少效果…”
她想了想，斟酌著說道：“重要的是順序，在他們公開身份之前，我們什么都不要做，等他們公開了，輿論、熱度都到頂點了，開始消退了，我們在來引導大家反思…當然，說到底還是要看最終拍出來的作品，而且，這個過程中得注意分寸，就集中在張揚的身上，不能波及到林依然或者華視。”
不等其他人應話，譚葦又補充道：“還有一點，張揚是投資方，這一點也很重要。”
驟然得知張揚出演楊過的事情沖擊慢慢消退，錢穆冷靜下來，也覺得譚葦說的有道理，點點頭道：“葦姐說的是，我們現在就看著他們，等他們宣傳完，大家都驚嘆、興奮之后，再爆出來張揚投資的事情，從他沒有拍過戲的角度來入手…這本來也是事實，一個沒演過戲的年輕人，想要演出楊過，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先不說十六年后的滄桑，就是那種亦正亦邪的感覺，就夠他琢磨的。”
他越說越覺得有道理，嗓音大了起來，“而且他還得上課，還得唱歌，如果丟了西瓜撿了芝麻倒還好，就怕到時候西瓜丟了，芝麻也沒撿到。”
眾人都不約而同的笑起來，包廂里面的氛圍復又熱絡起來，不過與剛剛那個電話之前相比，總讓人覺得有幾分別扭，似乎不表現得開心一點、自在一點，就生怕會被注意到一樣。
晚上十一點多飯局才散，木昀與譚葦坐車離去，他沒有什么人認得，譚葦卻不一樣，所以十分小心，不過這事也不是第一回了，小心歸小心，早就沒有最初時那么戰戰兢兢帶著些許興奮和期待的感覺了。
由于錢穆和史炎對于戲份上的關照，木昀喜出望外，心情很好，一塊回到了酒店，自是賣力地討好表現，翌日上午睜開眼睛，已經臨近十點，又表現一回，沉沉睡去，然后被電話鈴聲吵醒。
是譚葦的手機，打電話的人是錢穆，在譚葦面前向來表現得從容禮敬的錢穆似乎有點氣急敗壞，木昀昏昏沉沉之間，聽到他在電話那頭氣得爆粗口：“不知道哪個狗日的，已經把張揚投資的事情爆出來，弄到熱搜上了，還直接帶節奏質疑張揚憑什么演楊過…這不是把臉伸過去給人家扇嗎？什么腦殘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