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聽她這么說,又開始糾結,不知道她這樣期待是不是好事,到時候真聽到了晴天又該是怎樣的心情。
林依然見他這樣表情,已經猜到多半是跟同桌的你意義相近的歌,原本歡喜雀躍的心慢慢下沉,面上不動聲色,只是眨了眨眼,略有些好奇和疑惑的表情望著他。
張揚短暫遲疑,林依然表情不變,心已經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唯恐他接下來的幾句話,就會變成籠罩天地的陰霾,遮擋住所有的色彩與光亮。
“那個…”
張揚小心地斟酌著用詞,“按一句有點老套的話來講:藝術源于生活,又脫于生活,肯定不能全部都據實而來,要有加工的,對不對?比如那首同桌的你,你就沒有說過喜歡跟我在一起吧?”
林依然紅著臉瞪他,張揚笑道:“而且人很情緒化,昨天有感而發,今天沒了那種感覺,就會覺得矯情,比如靈犀空間里的動態,微信的朋友圈…翻開以前自己寫的內容,可能會覺得都沒臉見人。”
他詞不達意,林依然卻已然明白,心中迸開的歡喜如同水瓶落地濺開的水花,簡直要灑的到處都是。
她小心地不讓這些水花濺出去,輕輕“哦”了一聲,展顏笑道:“我有時候看自己以前寫的日記,也覺得好傻、好幼稚。”
張揚認同地點了點頭,隨后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林依然已笑起來,“我可沒有說你寫的歌好傻好幼稚啊,你別想誣陷我!”
“我大人有大量。”
張揚不與她計較,笑了笑道,“你考完試干嘛去?”
“嗯——先出去玩幾天,然后回來拿錄取通知書。”
“一個人?”
“當然不是。”
張揚“哦”了一聲,見林依然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撇撇嘴,忍住不問,林依然見他不問,也忍住不說。
兩人大眼瞪大眼,好一會兒,林依然忍不住笑起來,結束了對峙,微嗔道:“跟劉嬋和珊珊啦!”
張揚“嘁”一聲,“我早就猜到了。”
林依然見他嘚瑟,想在踢他一腳,又忍住了,“我還報了一個花藝班,不過在京城,還要去拜訪一個長輩,跟他學書法。”
“你…要搬去京城了?”
林依然輕輕“嗯”一聲,“我爸工作在那,我接下來去那邊讀書,所以我媽也準備把公司總部搬到那里去,畢竟京城還是更好一些,不過也不是搬家,假期還是要回來的,畢竟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在青城嘛。”
張揚點了點頭,林依然又問:“你如果通過了海選錄制,是不是也得去京城?”
音超聯賽由麒麟電視臺主辦,總部也在京城,各地海選后,后續錄制基本都在京城,張揚本想說你作為東道要不要表示一下,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應該吧。”
林依然明凈的眸子望著他,也似想要說什么,但最終只是輕輕“哦”一聲。
又是一陣沉默。
車子緩緩減速停下,一直沉默開車吃狗糧的袁通提醒道:“到了。”
因為高考的緣故,外來車輛無法駛入,車停在校門外,張揚與林依然一左一右地下了車,相視一眼,張揚笑道:“走吧。”
兩人并肩走進十九中,張揚左右四顧,問道:“你來過這里嗎?”
林依然搖搖頭,“沒有,就前天來看考場的時候來過一次。”
“你這是病句。”
“你這是找茬。”
“別忘了等下考語文,我這是幫你減少被扣分的可能。”
“明明是狡辯!”
兩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閑聊,卻都沒有提起考場的事情,并肩走到11號樓下,林依然轉頭看他一眼,眸子晶晶閃亮,隱隱透著歡喜。
張揚也轉過頭,目光交接,林依然臉頰一熱,趕緊回過頭,卻連耳朵也開始熱起來。
張揚咳一聲,“我三樓。”
林依然輕輕“哦”一聲,“我二樓。”
“那我在你上面。”
林依然橫他一眼,抿著嘴角偷偷笑一下,趕緊繃住,嗓音輕輕地,像是稍微重一點,就會驚破什么似的:“你知道我也在這棟樓啊?”
“不知道啊。”
張揚果斷否認,“我又沒看你的考場…你知道我在這棟樓?”
林依然睜著水靈靈的大眼,“不知道啊。”
張揚遞過去一個“我信世上有鬼也不信你這張好看的嘴”的眼神,“你剛剛還說「也在這棟樓」?”
“你都說三樓了。”林依然很嫌棄地還了個“你是不是傻?”的眼神。
“那也許我擔心你考試緊張,為了陪你上樓說說話,故意這么說的呢?”
“我不用你陪,你走吧。”
“不走。”
“哼…”
“你哼什么?”
“不告訴你!”
“你不說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
“不告訴你。”
“哼!”
無聊而又沒營養的對話中,兩人并肩走到二樓,林依然回頭看著張揚,張揚猶豫一下,很嫌棄地揮了揮手,攆人的架勢,“拜拜!”
林依然白他一眼,加重語氣,轉身朝自己的考場走去:“拜拜!”
“好好考啊,別被我一科超過太多分。”
“你才要好好考,不然要被人說江郎才盡啦!”
“走啦。”
張揚上了三樓,洛神才又重新冒出來,“說好的表白呢?”
“不是表白過了嗎?”
“哪句?”
“我跟她解釋了同桌的你啊。”
“這叫表白?”
“「表白」指想他人表達自己的想法或心意,我不是表達出來了嗎?”
“呵呵。”
張揚自知理虧,趕緊轉移話題:“我怎么覺得你好像一直在撮合我跟林依然?”
“我是幫你盡快獲得更多歌。”
“那也不需要這樣的手段,我堂堂八尺男兒,難道還要靠一個妹子茍且求生?”
“「七尺」源于古時衣帶下垂的長度,孩童三尺,成人七尺,因而以「七尺男兒」意指成年男子,你說的「八尺男兒」是什么意思?”
“…”
“而且不是因為林依然,你現在已經忙著怎么公布武俠作家身份,炒作少年才子了,多半還得靠高考刷個高分,方便炒作,能這么悠閑,連準考證落在人家車上了,到現在都沒發現?”
張揚這才發覺自己兩手空空,放文具準考證等一應用品的文件袋不知所蹤,一拍腦袋,“我靠”一聲,轉身匆匆下樓。
這時候考場門沒開,來到的學生都站在走廊里候場,林依然正與幾個旁邊考場的二中學生閑聊,臉上掛著淡淡微笑,偶爾禮貌地點一下頭。
張揚來到二樓走廊,一眼望見林依然,她也立即看到了張揚,起初還以為他在樓上沒熟人,一個人無聊,又下來找自己聊天,抬了抬下巴,正要傲嬌一下,就發覺張揚神情有異。
她自覺今天普普通通,但自打來到這邊,不論認識的不認識的,許多人都在或明或暗地關注著,幾個自看到她后就覺得喜出望外的二中學生更是如此,很快就順著她的目光轉頭,也看到了張揚。
張揚歡送會上一首同桌的你之后,整個二中都知道了他追求林依然失敗,選擇祝福她的事情,張揚這個名字更是徹底傳遍校園,那幾個二中學生顯然也認得他,見他不知道在哪個考場,大老遠跑來找林依然聊天,眼神都有些異樣。
張揚見林依然身旁有人,覺得讓人知道自己把準考證落在她車上了不大好,于是遠遠站定,朝林依然招了招手。
林依然瞪大了眼睛。
幾個二中學生瞪大了眼睛。
旁邊許多偷偷關注著林依然,因此而注意到這一幕的廣大學生們也瞪大了眼睛。
有倆女生閑聊著從樓道過來,看到這邊走廊如此詭異的場景,同時在原地怔了一下,多半以為這些人在比誰眼睛大。
張揚見林依然不動,又招了招手,同時給她使眼色,示意她過來。
林依然見他竟要自己「召之即來」,且又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眾目睽睽之下,一時又羞又氣,狠狠地回瞪他一眼,還是站那不動。
張揚一陣擠眉弄眼,見她還傻站那不動,壓低聲音喊:“過來啊!”
林依然見這下子半個走廊的人都看了過來,再不過去,鬼知道他又會干嘛,只好壓抑住把書包砸他臉上的沖動,氣呼呼地走了過去。
“我準考證落你車上了。”
林依然一愕,顧不得賭氣,跟著他就往樓道走,同時安慰道:“沒事沒事,袁叔叔應該就在學校外面等著呢,來得及。”
一邊說著,一邊拿手機給袁通打電話。
幾個二中學生見兩人低語幾句,張揚就把林依然拐跑了,無不目瞪口呆。
袁通確實在校外等著林依然考完,張揚與林依然一塊過去拿了文件袋,林依然又好氣又好笑,“你簡直笨死啦,連準考證都能忘。”
張揚暗暗吐槽要不是因為你,我這么周全的人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又不好直說,免得有輕薄之嫌,翻個白眼,也不解釋。
“你小心點,不要回頭考試的時候,又犯像忘了寫名字啦,忘了寫準考證號啦,忘了涂答題卡啦之類的低級錯誤…”
林依然可算逮著了機會,把爸媽和孔姨每人叮囑了好幾遍的話復述給張揚聽,張揚在家已經被數落好幾遍,哪里肯聽她啰嗦,但只一打斷,林依然就一句“你連準考證都能忘!”砸過來,穩準狠,砸得他無力反抗。
被蹂躪了一路的張揚到了二樓,擺了擺手就往三樓跑,身后還傳來林依然帶著笑意的叮囑聲:“記住啊,別忘啦!”
經過這一個插曲,張揚到了三樓,沒等多大會,就有監考老師過來,打開了教室門,于是進了教室,聽考試規范,手機關機,領取考卷,開始答題。
考試時間從九點半到十二點,共一百五十分鐘,大概心態輕松愉悅,張揚只花了一個小時多一點,就把所有的題目答完,然后看詩詞附加題:
高考之后,我們將要與熟悉的同學、老師,甚至是家鄉告別,迎來人生新的開始,值此之際,你是否有什么感想?
請寫一首詩詞來表達(詩、詞皆可,不限韻腳、詞牌。)
張揚略一沉吟,手握愿君長風筆,以舒展灑逸的行楷一揮而就:
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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