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沒有想到會看到唐言蹊,唐言蹊卻是知道會遇見他的,欠了下身,甜甜笑道:“學長好。”
“你好。”
張揚表面鎮定自若,心里多少有些尷尬,打了招呼,讓開門,等唐言蹊進來,這才關了門去衛生間。
轉身的時候聽到她與老爹問好,嗓音清甜嬌脆:“張老師好。”
張揚從衛生間出來,發現張微又跑出來了,正坐在沙發上與唐言蹊低聲聊天,想來見唐言蹊來了,她又改主意,要上午學物理了。
張揚回房間繼續自學樂理,他起初對于音樂多少都有些抵觸,但通過這些天的學習,卻發現還蠻有意思的,且性命攸關,學習自然格外認真。
幾個小時很快過去,張揚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導致老媽嚴重懷疑他偷偷跑去網吧里,打開門過來確認,才把張揚從專注學習的狀態中驚醒。
來到客廳,發現所有學生都已經離去,也沒看到唐言蹊,張揚心里暗暗吐槽張微,還好朋友呢,都不知道留人在家吃飯。
吃罷飯后,張揚睡了一會,但忘了定鬧鐘,爸媽也沒來喊,一覺睡了一個多小時,起來的時候腦袋還有點沉,去衛生間的途中一直在拍腦袋,路過客廳的時候,發現已經有人在來等著下午上課了。
這兩人都不熟悉,不過都是妹子,張揚禮貌地笑了笑,正要去衛生間,又有人敲門。
“咚咚咚!咚咚咚!”
這節奏有些熟悉,張揚走過去打開門,唐言蹊清純稚美的臉龐再次出現在門外,這次換張揚早有猜測,她卻顯得有些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揚覺得她臉頰似乎紅了紅,但表現的依舊落落大方,微微欠了下身,頰上梨渦淺淺,很禮貌地甜甜笑道:“學長好。”
“你好。”
張揚同樣禮貌而客氣地回應,轉身去衛生間,同時偷偷地問洛神:“你說她怎么做到的,每次都剛好在我上廁所的時候來?”
洛神淡淡地道:“你腦補出來的。”
張揚立即沒了說話的興趣,在衛生間里蹲了個大號,好一會兒才出去,唐言蹊下午也是來補數學的,并沒有在客廳里。
張守一有四個班,所以每節課要講四遍,他的學生每隔一天來一趟,而方淺雪同一節課也要講兩遍,她的學生每天都要過來。
唐言蹊報了兩個人的班,所以每天都會往張揚家里來,區別只在于有時一天一趟,有時一天兩趟。
張揚連續好幾天都沒出門,所以每天都能看到她,但沒有過任何有效交流。
十七號的上午,張揚接到了汪祺遠的電話。
其一告知他射雕的連載計劃:初定于下周六的正刊連載,第一期直接登前兩回,此后每周一回。
之所以第一期就連載兩回,是因為武俠四大家之一的春秋客,其新作也將在同一天開始連載,按金榜的前期宣傳,第一期就會直接登兩回。
寒窗想要直接拿射雕跟金榜打擂!
張揚對此自然沒有意見,但提出希望能夠同步在寒窗文學網上連載。
汪祺遠對此多少有些意外,但并沒有直接拒絕,只是說為了保證文刊的優先級,網絡的進度要放慢,具體可以等他明天來寒窗總部再討論。
這就是其二:張揚明天要去寒窗總部簽合同。
汪祺遠特意解釋了一下,以往文刊連載很少會簽合同的,但近些年來一切都在正規化,連載也要簽署合同已是常例了。
張揚對此自然也是愿意的,雖然有老爺子的關系在,不必太擔心汪祺遠玩手段,但他面對的并不是汪祺遠個人,而是寒窗文學報,以張揚的經驗,個人面對企業再怎樣小心都不為過。
他原本就有意在正式連載前先簽合同,只是那天沒好意思直接提出來而已。
此外還有第三件事:連載的筆名。
這個問題張揚同樣早就想到,并且已經糾結好一段時間了。
他不太想再用前世的筆名,因為里面有當初認為會攜手一生的那個女孩的名字,而他如今心態大改,覺得起那么個筆名簡直傻透了,自然不愿再用。
但到底叫什么,卻著實為難,太接地氣的肯定不行,網絡文學尚未大興,作家依舊是一個很有門檻的正經職業,張揚并不打算用筆名來標新立異。
由于四大家帶起的風氣,如今的武俠作家筆名多用三字,洛生泳、商宮羽、春秋客、宋雅風、谷梁刀都是如此,要是叫個什么少什么番茄土豆的,雖然張揚看著親切,可讀者看起來肯定違和,且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路人緣。
他是要吸粉的,自然想要個好聽點的文雅一點的名字。
洛神倒是給過一個三字提議,叫張慕依,被張揚直接否決。
他曾想過許多個比較有寓意的名字,比如張君寶、掃地僧、風清揚、張無忌、韋小寶、侯龍濤之類,但均被很快否決。
這會兒沒辦法再拖,張揚想了想道:“就叫張牧之吧,杜牧的那個牧之。”
這世界里許多文人仍有取字的習慣,比如老爺子就是,姓張,名從,字世倫,如今的年輕人雖然都不講究這個,但老爺子還是給三個孫輩都取了字。
張揚字牧之。
張微字牧月。
張宇字牧行。
汪祺遠將這三字記下,又說明天讓人來接,張揚推托掉了。
中午爸媽補課結束,張揚把這件事情講了一下,兩人頓時提起心來,擔心兒子去簽賣身契,都要跟著一塊去,然而人家約的時間是三點,兩人都要補課,一時有些為難。
張揚勸了半天,老爹首先反水,難得地跟媳婦唱反調,但主要原因是礙于情面,覺得自己或者媳婦跟過去,就是擺明了不相信汪祺遠,擔心面子上不好看。
張揚并不認同這種觀念,但這會兒自然是大力支持的,父子齊心,終于成功地打消了老媽要一塊跟過去的念頭。
中午吃罷飯后,張揚照常先睡了一會兒,然后打車到地鐵口,再乘地鐵來到寒窗總部所在的鯤鵬大廈。
這是青城的地標之一,出了地鐵口,馬路對面就可見巍峨高聳的大樓上那個金光閃閃的鯤鵬標志,張揚感慨了一下,住著拐杖過馬路,到中間的時候,才發現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人行道還沒過半,已經亮起了紅燈。
這會兒總不能再退回去,張揚只好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左手邊一排排懸掛著龍鳳蛇鳥各種標識的豪車,靜靜地停在那等他過去才敢起步。
畫面壯觀而心酸。
張揚十分后悔拒絕汪祺遠讓人來接的決定,并且更加痛恨自己腳上的石膏。
“你說我明天就去醫院鬧去,讓人家給我拆石膏,醫生會答應嗎?”
“醫生答應不答應我不知道,你爸媽肯定不答應。”
“呃…其實我爸媽那很好解決,年紀大了,總要慢慢勸嘛。”
“但是?”
“沒有但是!…主要是我不是那樣不知輕重的人,一時的不方便是小,骨頭長得牢固才是大。”
張揚走進大廈一樓大廳,迎面正見四五個中老年男人簇擁著一個年輕女人從電梯廳走過來。
所謂年輕其實是相對于她身旁一眾中老年來講,這女人望著似是也有三十許,一身黑白兩色搭配的職業裝,簡約大方,長得極美,儀態端莊,讓人一眼就能看出身居高位,但并沒有任何凌人之氣。
張揚覺得這人似乎有些眼熟,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兩眼,然后才在她身旁的幾個中老年男人之中看到了汪祺遠 ——實在是這女人太耀人眼目了,汪祺遠就像是圓月旁邊的微星,一點都不顯眼。
張揚一張仍顯青澀的學生面孔,又拄著拐杖,在來往都是職場精英的大廳門口其實也很扎眼,汪祺遠很快看到了他,擺手打招呼。
如果沒有這個擺手動作,張揚真未必會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