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彭若飛,康鈞儒的眼睛有點濕潤了:“若飛兄已經離開我們十多年了,沒想到我現在正在步他的后塵,不過我想就算是到了地下,我也不會感到寂寞,我又能和他見面了,又能聆聽他那些說也說不完的歷史典故了。“
“彭先生確實是才華橫溢,學富五車,我記得他當時就躺在這張(床床)上,跟我講古代圣賢的故事,跟我講古今中外那些英雄人物的事跡。“上官謙眼里仿佛又出現了當年彭若飛說起歷史故事時,那神采飛揚的的模樣。
“這張(床床)是若飛當年躺過的?“康鈞儒連忙支撐起(身shēn)子,轉頭看了看自己所躺的這張(床床)。
上官謙點點頭:“是的,這張(床床)以及被子,被單,枕頭我一直都保留著,醫務室幾次更換用品設備我都極力要求留存下來,每次我看到這張(床床),我就會想起彭先生。“
康鈞儒深(情qíng)地用手撫摸著(床床)架,(床床)單,枕頭,仿佛那上面還留有彭若飛的氣息,曾經在這里,他與彭若飛見了最后一面,與彭若飛進行了組織交接,彭若飛將兒子云麟托付與他;在這里,他與彭若飛生離死別,肝腸寸斷。
一想起這些,康鈞儒悲從中來,眼睛濕潤了。
突然,康鈞儒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向他席卷而來,讓他忍不住閉起眼睛,咬牙硬(挺tǐng)。
“怎么啦,是不是傷口又疼了?”上官謙知道康鈞儒的腿傷會讓他時不時地飽嘗這種深入骨髓般的疼痛:“我這里有嗎啡針劑,止痛效果不錯,我還是給你打一針吧。”
上官謙說著,趕緊從柜子里拿出一盒嗎啡針劑,然后將藥水抽入針筒,給康鈞儒進行注(射射)。
“這是美國原裝進口貨,一般人都拿不到,不過姓唐的和姓龔的都放話了,只要能救活你,多貴的藥都可以使用,現在他們都把你視若上賓呢!”上官謙一邊注(射射),一邊笑著跟康鈞儒說。
“哦,是嗎?沒想到我還有機會從階下囚轉(身shēn)成為座上賓的可能?”康鈞儒自嘲了一句。
“這是真的,你還不知道吧,前天你還昏迷著的時候,那個姓唐的帶著一個姓宋的,說是上頭派下來的監察長到這兒來看你。”
“姓宋的?監察長?”康鈞儒在腦海里檢索著他認識的人里面有沒有這樣的人。
“我聽姓唐的叫他澤炎老弟,好像是從南京來的,姓唐的在那人面前就像是跟班的小弟。”上官謙回憶著那天的(情qíng)形,不屑地搖了搖頭。
“南京怎么會有上頭派來的監察長,汪主席不是打算在南京另立政府嗎?”康鈞儒馬上覺察出其中的漏洞。
“是呀,從南京來的,怎么可能是上頭派來的呢?“經康鈞儒這么一提醒,上官謙也覺得這里存在著問題:”可我確實聽他對姓唐的說,他暫時不回南京了,就在上海待幾天,等你蘇醒了之后他再來。對了,他還從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給姓唐的,說是他老母親的照片,這應該錯不了,姓唐的就是南京人。”
康鈞儒聽到上官謙提到這個信息,似乎有點明白了:“上官醫生,你還聽到些什么?”
“我好像還聽這個姓宋的責怪姓唐的對你下手太重,說‘你讓我怎么向周部長交代?’”上官謙將他所聽到的原話向康鈞儒陳述。
康鈞儒立即明白了,那個宋澤炎是正在籌備中的南京汪偽傀儡政府的人。
康鈞儒猜測,唐崇信給宋澤炎編造了一個監察長這個(身shēn)份顯然是想要隱瞞什么,從上官謙所陳述的內容上看,唐崇信對宋澤炎的態度很是恭敬,而且宋澤炎還把唐崇信母親的照片交給他,顯然唐崇信的母親現在被南京政府所挾持,作為人質以要挾唐崇信,看來唐崇信已經倒向了南京方面了。
而宋澤炎來醫務室看望他,目的應該也是想要拉攏他為南京方面效力,康鈞儒記得前些時(日rì),南京方面也曾派人來找他,想要以高官厚祿籠絡他,但被他嚴詞拒絕了,康鈞儒自然清楚,一旦自己答應為南京政府做事,那就意味著自己成了不折不扣的漢(奸jiān)了。
而現在宋澤炎在他被捕落難之時,特地來找他,其目的應該還是想要拉攏他去南京為汪偽政府效力,也許他們以為,此時的他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之時,一定會因強烈的求生(欲yù)而對他們伸出的橄欖枝來之不拒。
康鈞儒知道,在現階段,正在籌備中的南京汪偽政府正拼命地招兵買馬,擴充實力,此時若是能進入南京政府,肯定能被委以重任,掌握其重要的職能部門,這將能獲取大量信息,不僅有汪偽政府方面的資訊,還能得到(日rì)本當局高層方面的(情qíng)報,這是個難得的機會,若是能打入其內部,可以讓我軍對(日rì)軍和汪偽政府的動向有一個準確而清晰的把握。
只是這么做,對他個人而言,今后或許就打上了漢(奸jiān)的烙印,這將是他一生的恥辱,黨內同志會認為他為了茍活于世而背叛信仰,出賣靈魂,屈膝投降,為虎作倀,即使他甘當無名英雄,但這段塵封的秘密也許在他死后都無法得到解密,也許他將背負著千夫指萬人罵的罪名離開這個世界。無論在他生前,或是死后,他都將成為一個飽受爭議的人物,不知那些史學家今后會如何評述他這個人,如何看待他今天所作的抉擇。
康鈞儒望著窗外的一輪皓月當空,不由得心潮澎湃,自己個人的榮辱得失與整個國家,民族的興亡安危相比,是多么的渺小,心底無私天地寬,(胸胸)中有度是非明,勇于擔當生前事,何必計較(身shēn)后評。
如今有誰能體會到當初康鈞儒痛下決心,立下誓言時是何等的豪邁,何等的悲壯!
康鈞儒決心已定,便對上官謙說道:“上官,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你盡管吩咐,我愿意為你們效勞。“上官謙對康鈞儒笑了笑,對他而言,能為自己所欽佩的人做些事(情qíng),他是心甘(情qíng)愿,榮幸之至。
“我想寫一封信給韓牧師,麻煩你把這封信帶給韓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