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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軟硬兼施

  戴天旭思忖了再三,還是決定先忍這一時之氣,俗話說:小不忍則亂大謀,何必呈一時的口舌之快而亂了自己的章法。

  于是,戴天旭重重地呼了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憤怒的(情qíng)緒,隨后走到彭若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凌先生,我看我們還是別斗嘴了,古語云: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知其可為而為之,知其不可為而不為,是謂君子之為與不為之道也!我想凌先生是聰明人,一定知道此話的意思。”

  “戴隊長的論語學得不錯,不過恕我愚鈍,你到底想要告訴我什么呢?”彭若飛斜睨了一眼戴天旭。

  “我當然是希望凌先生能順應潮流和形勢,俗話說的好,識時務者為俊杰,通機變者為英豪。凌先生才高八斗,能謀善斷,文武雙全,若是能早(日rì)棄暗投明,回頭是岸,則善之善也。”戴天旭給彭若飛戴幾頂高帽,以示自己對他的賞識和器重,當然也是希望他能迷途知返,投(身shēn)到他的陣營中來。

  戴天旭言辭懇切,惜才之(情qíng)溢于言表。

  “我看戴隊長倒是滿腹經綸,每句話都引經據典,不過我也想送幾句圣賢之言給戴隊長。”彭若飛抬起眼皮望了望眼前這位戴隊長,微微一笑。

  “愿聞高見。”戴天旭和顏悅色,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

  彭若飛冷冷一笑,對戴天旭那副虛偽的狀貌甚是反胃,當初若不是這個吳旭假冒投奔云霧山的村民前來打探虛實,火燒糧食,隨后率兵前來圍剿云霧山,山上的這些兄弟怎會倉促逃離云霧山,瑩梅、秀芹、向佐大哥等諸位兄弟怎會慘死?他和這個戴天旭是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仇人卻假模假式地勸他棄暗投明,回頭是岸,真是可笑之極。

  彭若飛抬起眼皮,斜睨了一下戴天旭,悠悠地說道:“孔子云:君子坦((蕩蕩)蕩)((蕩蕩)蕩),小人長戚戚,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于物,故多憂戚。我看戴隊長印堂暗黑,眉骨緊鎖,眼眸渾濁,山根低矮,此為憂思過多,算計過多,乃不吉之相,有早夭之嫌。故奉勸戴隊長,心(胸胸)開闊,與人為善,方可化之。”

  戴天旭一聽,氣得差點吐血,他好言相勸,讓姓凌的回頭是岸,沒想到卻被挖苦嘲諷,還咒他早死,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反唇相譏道:“沒想到凌先生還會算命,不知凌先生有沒有給自己算一卦,你的牢獄之災是否能逢兇化吉呢?”

  “哈哈哈…”彭若飛聽罷,大笑起來:“方死方生,方生方死,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如此而已,死有何懼?”

  戴天旭苦笑了一下,他跟彭若飛之間的交鋒他絲毫不占上風,這個凌志遠簡直就是油鹽不進。他氣餒地坐在椅子上,桌上那本審訊記錄本上只有一個凌志遠的名字而已,而且還是個假名字,除此之外,戴天旭沒有得到半句他想要知道的信息,當然不能說一點信息也沒有,他得到的是這個所謂的凌先生對他的蔑視,對死亡的坦然。

  當然戴天旭并不死心,他不能就這樣敗下陣來,他(陰陰)冷地一笑:“我知道你們人并不畏死,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恐怕凌先生未必嘗過吧?有多少人(情qíng)愿一死也不愿遭受酷刑折磨,但凌先生若是執意不開口,不招供,那皮開(肉肉)綻,筋斷骨裂的滋味恐怕你是躲不過去的,你看看你,氣宇軒昂,文質彬彬的模樣,何必非要把自己搞得生不如死,慘不忍睹呢?你說是嗎?“

  彭若飛冷笑一聲,不作答。

  戴天旭見彭若飛不做聲了,以為他的話起作用了:“不過你若是能好好配合,供出冷面虎的行蹤和你以往的經歷,我可以保證凌先生的后半生將福祿無憂。何去何從,凌先生可要好好思量啊。”

  彭若飛聽罷,不由呵呵一笑:“子曰: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子又曰: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吟),貧((賤jiàn)jiàn)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我看戴隊長也是飽讀圣賢書之人,就不必強人所難了吧?”

  “沒想到凌先生一心想當大丈夫,視金錢如糞土,看來我等這般俗人是難以入先生的法眼了。”戴天旭聽完彭若飛那番凜然的說辭,自知此人很難屈從納降,心里不覺升騰起一股涼意。

  正當戴天旭一籌莫展之時,魯克明進來了,這時,戴天旭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立馬從座位上站起(身shēn)來:“魯兄來啦,看來是該輪到你登場了。”

  魯克明一聽這話,知道戴天旭拿這個凌先生沒辦法了,他不屑地笑了笑:“怎么,戴老弟,遇到難啃的骨頭啦?”

  戴天旭苦笑了一聲:“看來還得仰仗魯兄你的手段了。”

  “好辦,什么難啃的骨頭到了我這兒,一定會讓他筋斷骨碎,皮爛(肉肉)酥。“魯克明朝彭若飛投來冷冷的一瞥:”凌先生,我再問一遍,冷面虎要把大部隊帶到哪兒去?”

  彭若飛沉默不語,他當然清楚當初與謝繼濤共同商討過大部隊去廣東的這條具體線路,當時謝繼濤提出大部隊離開云霧山之后朝湖南境內(挺tǐng)進,然后從長沙坐火車去廣州,這樣路程可以縮短一些。

  但彭若飛覺得這樣不妥,因為從云霧山進入湖南境內大約有兩天的路程,這樣的話,在江西境內逗留的時間過長,如果境內駐軍一五六師事先在這條線路上設伏的話,時間上是充足的,那很可能要打遭遇戰。

  而云霧山距離湖北邊界最近,只要以最快速度離開江西境內,就脫離了一五六師的轄區,那就可以擺脫追兵,畢竟三不管地帶相互扯皮的事(情qíng)多,利益分攤不均,責任認定不清,所以一般而言,誰也不愿去那兒招惹麻煩,只要過了一五六師的防區,那么大部隊應該是安全的,但這條線路的缺點是要繞道而行,到達目的地的時間稍長。

  彭若飛將兩條撤離線路的優劣告訴冷勁秋,交由他來定奪,冷勁秋思忖了一下,最后采用了彭若飛所定的路線并告知了老六和向氏兄弟。

  彭若飛當然不會將這條線路告訴戴天旭和魯克明,無論是戴天旭的利(誘yòu)還是魯克明的威((逼逼)逼),都不可能從他嘴里得到冷勁秋的撤離路線,因為這關乎五六百人的生死,他彭若飛豈能讓這支精心打造的有戰斗力的隊伍,那五六百位兄弟的(性性)命葬送在自己的手上。

  原本他打算編造一條線路,誤導魯克明他們朝反方向追擊,這樣的話,冷勁秋和他的兄弟們就能擺脫追兵,有更充足的時間進行轉移,對他來說,也能暫時避免酷刑折磨。

  但后來仔細一想此舉不妥,因為現在冷勁秋受傷了,極有可能他的幾個兄弟首先帶冷勁秋去最近的私人診所治傷,那么這個私人診所的方位他就不清楚了,萬一自己所誤導的這條線路就是冷勁秋他們所走的線路,被魯克明他們誤打誤撞上了可就糟了。

  所以只能什么也不說,保持沉默,那么魯克明因為沒有了方向,也就不會貿然出兵,只能按兵不動。

  這樣做對冷勁秋來說無疑是最安全的,但是這樣做對他自己來說意味著什么,彭若飛當然心知肚明,他不愿去想,只知道自己今(日rì)難逃一劫,無法擺脫這阿鼻地獄。

  自打被俘之后,彭若飛就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祥林和長庚只是先他一步而已,自己也即將步他們的后塵。

  死,他并不在乎,參加革命以來,一路上他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他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如今死神正在向他招手,他相信自己能坦然面對,視死如歸,或許自己即將與(愛ài)妻在九泉之下相會,這何嘗不是一樁幸事?

  只是自己那一雙還未成年的兒女令他頗為牽掛,尤其是女兒,至今下落不明。作為人父,他將無法繼續履行自己的撫養之責,這輩子注定是要虧欠他們的了,他也無法繼續享受兒女承歡膝下的喜悅,他將再也不能陪伴這雙聰慧的兒女長大成人,再也看不到他們機敏可(愛ài)又稚氣未脫的笑臉,一想到這兒,彭若飛的心扭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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