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柳大虎從警局出來之后,從司機那兒了解到那個半路里殺出的程咬金帶著伯爵夫人上了一輛牌號為1628的黑色雪佛蘭汽車,便決定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這個人,這輛車,于是回去叫了幾名兄弟,開車到伯爵夫人家附近,看看那個程咬金是不是把伯爵夫人送回家了。
可剛想下車前去敲門,就看見黑暗之中,有三個黑影搶先一步去敲門了,里面一位年輕的女傭出來開門,這三人一起沖了進去,兩人合力控制女傭,把女傭的嘴用手捂住,拖進女傭房間,進行捆綁,而另一個人先去女傭隔壁房間看了看,見沒人,便上樓一腳踢開伯爵夫人的臥室,可是上面也沒人,于是又下樓來了。
正在那時,一個高個子黑影忽然前去敲門,這使得院內的三人警覺起來,而門外的高個子忽然爬上了圍墻,跳進了院子,隨后他聽見里面一陣扭打,六七分鐘之后,這個高個子帶著女傭從院內出來,朝馬路對面跑去,這時,柳大虎讓司機打開車前燈,司機發現那個高個子就是把伯爵夫人帶走的年輕人,柳大虎也一眼認出那個高個子就是麗娜的男舞伴。
于是乎,柳大虎的手下揮起砍刀朝這個年輕人殺了過來,年輕人先用匕首刺死一人,隨后又拔槍出來,朝他的弟兄們開火,又被打死了一個,之后剩下的兄弟便上車追趕那輛黑色的雪佛蘭汽車。
本來都快要趕上截住這輛雪佛蘭了,沒想到一條又粗又長的蛇從天而降,嚇得車內的人哭爹叫娘,結果,那輛道奇車翻了,手下的兄弟受了重傷,而柳大虎原本就手腕骨折了,牙崩了兩顆,這下更是雪上加霜,他的臉被碎玻璃割傷了,腳也崴了。
這次,柳大虎栽大跟頭了。
而看見柳大虎人仰馬翻的不僅僅有凌云鵬和秦守義,還有海因茨,他因為跟蹤那輛黑色的雪佛蘭汽車失敗之后,便直接開車去伯爵夫人家了。到了安和寺路8號,他抬頭看見伯爵夫人的臥室是黑暗一片,心里一陣不寧,海因茨暗戀伯爵夫人已久,所以對伯爵夫人的安危很是上心。他看了看手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他希望伯爵夫人是入睡了,但又不放心,于是便去敲伯爵夫人家的大門。
當他敲開伯爵夫人家的大門后,詢問女傭伯爵夫人在家嗎,女傭搖了搖頭,海因茨更是一陣不安,他回到福特車內,思索著伯爵夫人會去哪兒呢,那人要把伯爵夫人帶到哪兒去呢?那個力大如牛的保鏢為什么沒在伯爵夫人身邊,仙樂斯舞廳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伯爵夫人為什么要帶著保鏢去舞廳呢?伯爵夫人說自己等著錢用,所以低價拋售小洋房,她急等著錢派什么用處呢?
種種疑問攪亂了海因茨,自從三年前在拍賣會上見到了伯爵夫人之后,海因茨就再也難以把伯爵夫人從他的腦海中抹去,他是一個投機商人,有時也充當掮客,他知道伯爵夫人未必看得上他,但他總是尋找機會接近伯爵夫人,比如給安德烈介紹畫家謝爾蓋,讓他出三分之一的錢就買下了謝爾蓋最為得意的一幅莫奈名作的仿制品睡蓮,當然這幅畫的要價可不止這點,而中間的差價由他自掏腰包,當他看見伯爵夫人對這幅畫贊嘆不已時,他覺得自己這么做完全是值得的。而當他得知伯爵夫人有神經衰弱的毛病,就花重金請來虹口日租界的河野三郎醫生給伯爵夫人看病,河野三郎在日租界一帶還是很有名氣的,伯爵夫人吃了幾次藥之后,病況改善了不少,但之后聽說河野醫生回國了,由他的徒弟田中糾夫擔任了伯爵夫人的家庭醫生。他知道伯爵夫人喜歡時尚,只要四大百貨公司有新款的時裝和首飾到貨,他總是第一個通知伯爵夫人,漸漸地,伯爵夫人把海因茨當作親密的朋友,她家的座上賓,海因茨深得伯爵夫婦的信任,有許多私事會請海因茨幫忙處理,比如這次出售這幢小洋樓,伯爵夫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海因茨。盡管伯爵夫人跟海因茨是非常投契的朋友,但他們的關系也僅限于朋友。海因茨只能把對伯爵夫人的這種暗戀情愫深埋在心里。
正當海因茨心亂如麻時,他看見一輛道奇車朝伯爵夫人家駛來,車上坐的是幾個中國人,作為在上海灘生活了十多年的海因茨來說,聽中國話跟聽他的母語——德語一樣,不存在任何障礙,他親耳聽見有個中國人在叫囂著一定要把伯爵夫人帶回去,當他的五姨太。
海因茨在心里暗罵了一聲:“狂妄的白癡。”
而后他看見又有三個黑影進入了伯爵夫人家,而且還對女傭動粗,再后來,又有一個高個子前來敲門,沒有反應之后,便跳墻而入,他聽見里面有打斗聲傳出,之后,看見大門打開了,高個子帶著女傭離開,而后,那幾個中國人在追殺那個高個子,高個子的殺了兩人之后,上了一輛汽車,而那輛道奇車在后面緊緊追趕。
所有這一切的發生令他更加感到匪夷所思,魂飛魄散,他大氣不敢出,一直凝神屏氣地在暗中旁觀著這一切。
直到道奇車人仰馬翻,而雪佛蘭一騎絕塵,他才打道回府,虛脫般地躺在床上,回想著這驚心動魄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一縷和煦的陽光從窗口灑入病房內,凌云鵬睜開了眼睛,看到身邊秦守義正用手支撐著腦袋打著瞌睡,再看看周圍,是博仁診所,昨天他因失血過多而昏厥過去,最后自己身在何處并沒有留存任何印象,現在看來他能化險為夷,是秦守義和楊景誠的功勞。
“你醒了?”秦守義覺察到床上的動靜,連忙睜開眼睛,看見凌云鵬正注視著自己,憨憨地笑問道。
“守義啊,多虧了你昨天及時把我送到這兒。”凌云鵬虛弱地向秦守義表示著感謝。
“云鵬,干嘛說這個,我這條命都是你冒死救回來的。”
“守義,你扶我坐起來。”
秦守義把枕頭墊在凌云鵬的腰下,凌云鵬支撐著坐了起來。
楊景誠進來了,見凌云鵬不僅能坐起來了,還有氣力說話了,很是欣慰:“云鵬啊,我前腳跟你說要注意安全,你后腳就血淋淋的,橫躺著進來了,你這分明是把我老楊的話當耳邊風嘛。”
楊景誠跟凌云鵬開著玩笑,凌云鵬也跟著笑了起來。
“云鵬,昨天楊醫生給你輸了八百毫升的血。”
凌云鵬感激地望著楊景誠:“老楊,你又救了我一命。”
“哎,說什么見外話,醫者的本分不就是救死扶傷嗎?你現在身體里可不止有我的血,還有守義的血呢。“
凌云鵬眼里滿懷感恩地望著楊景誠和秦守義,一時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謝意。
“好了,你好好靜養著,我讓曼蕓去買補血的食材去了,俗話說藥補不如食補,讓曼蕓給你燒幾只可口的菜補一補。”
“好啊,我好久沒有嘗到嫂子的手藝了,今天正好能遂了這個愿了。”
“好,那你休息休息,我到前面看診去了。”楊景誠跟凌云鵬笑了笑,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