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楚從城頭一躍而下,腳步輕點,跨過狼藉的城內眾多尸骸和土木燒灼的灰燼,幾步走到了陳素面前。
“哥哥,城里,城里”
小姑娘聲音壓得有些低,隱約有幾分哭腔。
站在陳素身后的許多常備軍士卒和一些跟隨著陳素的流民,見了這一幕,都微微有些恍惚失神。
尸群涌入鳳唐縣之后,這十多天里,一直是陳素帶著他們抗爭。
不少上了年齡的常備軍士卒和一些流民中的蠻漢,最初要叫陳素為“將軍”,也是喊不出口的。
可從城外退到城內,每一次陳素都站在眾人最前方,憑借著其強大的武力和堅定的決心,才能讓已經潰散的常備軍和混亂的流民以及城內的居民,得到鼓舞,誓死抗爭。
在群龍無首之后,眾人早已視陳素為主心骨,下意識的忘卻了其年齡和身份。
城中內外,有幾分血性的全都誠心實意地為陳素馬首是瞻,這等世道,他們知道該跟著什么樣的人。
在此刻,一些個常備軍士卒和流民之中的青壯,忽然聽到陳素朝著裴楚略帶委屈的聲音,似才有些驚醒過來。
他們即便不知陳素年齡,但即便女兒家長開得早,瞧著樣貌身形,最多也應也就十三四的年齡。
但行事剛毅果決,勇氣非凡,又有一身好武藝,而在尸群圍攻的這些時日里,眾人幾乎都無暇去細思這些事情。
“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了。”
裴楚看著陳素欲言又止的神情,輕輕搖搖頭,伸手拈了一下陳素凌亂而有些燒灼痕跡的頭發,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你做得很好,城外的尸群怪物我已除去。”
“嗯”
小姑娘種種點點頭,隨即似感受到身后一道道目光在望著她,臉上又露出一絲羞赧。
在片刻之前,她還是心智堅毅,事事帶頭指揮著眾人一起救濟城中受傷之人,她也不知為何,見著裴楚后,忽然就有些克制不住心中的情緒。
“那哥哥,現在”
陳素稍稍吸了口氣,調整了情緒,再次望著裴楚,又問道。
裴楚站在原地,環視了一眼紛亂的城內,淡淡道:“繼續按你之前的去做,先救濟那些受傷之人。”
“師尊,師尊”
這時,旁邊又有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神色灰敗的慕子諒從遠處踉踉蹌蹌地朝他跑了過來,到了裴楚面前,就要跪下行禮。
雖拜師不過幾日,此次離開也就十多天的時間,可是其中經歷,對于許多人而言,已經是一段生死煎熬的日子。
裴楚側頭望向慕子諒,不有眉頭蹙起,上前一步,將慕子諒攙扶住,出聲問道:“畫了多少符”
慕子諒趕忙低頭:“弟弟子,畫了一百零三道避火符。”
陳素在旁也出聲說道:“哥哥,那些怪物畏火,若非是以火阻隔,恐怕”
裴楚輕輕點頭,他入城前,就已經見到外間的光景,連綿的流民居住的木屋已經全部燒毀,許多尸魔燒焦的骸骨還在。
這些感染了疫氣的尸魔,不論是怪異還是尸鬼疫鬼,即便皮肉堅硬如鐵,卻無法躲避烈火焚燒。
普通人敵不過怪異尸鬼,可有慕子諒所畫的避火符,在烈火之中與這些尸魔搏殺,卻當是有不小勝算。
裴楚目光又落在慕子諒身上,跟著說道:“子諒,且先好好休息,過幾日我教你三洞正法蘊養法力。你若再以精氣神書符,虧空根本,便要早衰早夭了。”
“謝,謝師尊”
慕子諒面露喜色,又再度行了一禮。
裴楚又掃了一眼周遭,忽然記起一事,道:“你們且等我片刻,我在北地也救了數人回來,如今還在城外數里之地。”
說著,裴楚再度縱躍起身,腳下兩朵絹云自生。
絹云乘足這門道術,隨著他的法力漸漸高深,加之日夜習練不輟,雖還談不上騰云駕霧,但也算是“爬云”。
一去十多里,速度遠比陸地狂奔要來得迅捷。
不過是小片刻的時間,裴楚已再次從城外返回。
嚴貞、王道平和趙川等八個少年少女,被裴楚從城外帶了進來。
眾人入城時,見著城外那無數如焦炭的尸骸,個個亦是面色泛白,失了血色。
盡管他們已經不止一次見過大規模的尸群,可這種堆積如山的交談尸骸,還有空中彌漫的那種焦臭氣息,著實讓人難以忍受。
他們此前聽裴楚說,鳳唐縣應當能躲避一二,不想真正來時,卻見到這般末日景象,心中未免再次有些慘然。
好在能夠在艱難苦厄之中生存下來,眾人遠比他們的年齡要來得成熟。
見著成熟開始帶領城內之人進行救治受傷之人,幾乎沒有多做停留,就加入其中。
“裴道友,還請來城投一敘,我等有事,請道友相商”
城頭,方秋子見裴楚從城外帶了幾人回來,出身朝著裴楚喊道。
那乘坐天舟而來的儒生,還有已經退避了老遠,又再次返回的梁道臣赫然也在其中。
眾人在裴楚以雷法轟殺了殘余尸群后,似乎達成了某種短暫的協議,并未再相互攻訐。
“有事情稍后再說,如今救人才是重中之重。”
裴楚對于城頭方秋子的呼喊,并未本章未完,請繼續閱讀下一頁當前第1頁/共2頁 太過理會,而是加入到了城中救治的百姓的序列,他方才施展雷法,消耗不小,可“針符式”對于外傷有奇效,他連番書符救人輕重之傷,又讓陳素梳理調整城內可用之人。
鳳唐縣的情狀,他不問便知,已經是遭遇重創,這城內如今還在的不過是六七千人,其他的或死或逃,已經是一片絕地。
為今之計,大抵也就只有南下尋找其他城郭縣治庇護一途。
“裴道友,有大仁之心,貧道慚愧”
站在城頭的方秋子見裴楚這般回答,心有所感,齊齊躍下城頭,加入到了救治城中百姓的行動中。
那邊的儒生,見道門眾人如此,長嘆了一口氣,同樣跟著下了城。
儒生并無甚醫治手段,但其儒門神通依托的龍虎氣,卻對于疫氣最是敏感。
先后在城內找出了數十個已感染疫氣,卻不自知的常備軍士卒和流民,又以龍虎氣祛除。
梁道臣騎乘著白馬,在城池上方游弋,見裴楚并不在意他,心下微松。
他此次北上,一是奉命行事,但也未嘗沒有收買人心百姓的打算,只是這等事情,他卻做得有頭沒尾,反而不算得人心。
見著裴楚,他本想一走了之,可想想此次來司州的目的,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眼見城內忙碌起來,梁道臣便直接來到了城外堆積如山的尸骸前,再次用水火葫蘆起火,將這足足數千上萬具的尸骸,焚燒起來。
之后又見城內不少地方,有大火未熄的跡象,便打開了水火葫蘆,對準了天空。
葫蘆中汩汩的水流噴出,沖上高天,然后又揮灑而下,下起了一場大雨。
雨水細密而下,不知覺間,城內傷病眾人已經救治得差不多,陳素又著人埋鍋做飯。
一直到了天色將暮,城內大抵安定了下來。
方秋子和樊余奇、師寄柔吳共、還有尹一元孫敬齋師徒,加上白日里的那個儒生,以及遠遠站立的梁道臣等數人,這才再度找到了裴楚。
“道友可知,此次雍州和司州尸魔肆虐,為何而起”
方秋子見著裴楚,第一句就語出驚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