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幾人走進血池的時候,才被眼前的這一幕徹底的震撼了!
只見那巖漿血池之中,原本暗紅色的血眼處被一道刀痕劈開了一條裂隙,裂隙之中涌動著無盡的魔氣血光,巖漿池已經被冰封,那流淌的暗紅色熔巖,赫然凝固在了冰層中,化為冰火并存的奇景。
那深不可測,魔焰滔天的血魔氣息,居然深藏在了血眼裂隙之中,根本不敢露頭。
“冰魄寒光線!”燕殊一字一句道。
“真言大手印!”錢晨顯化金剛之相,整個人由白衣飄飄的正道少年,驟然化為渾身威武強壯的金剛,猶如金剛石所鑄充滿力量感的軀體強橫無匹,仿佛一舉一動,都能打出雷音,那清秀僧人只能打出一拳的肉身雷音,在錢晨這里,卻是一拳一腳,舉手投足,莫不都發出那佛祖說法一般的滾滾雷音。
能把錢晨逼到連形象都不顧了,可見他如今有多狼狽。
“…斷清凈!”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
辛苦修持數十年,禪心穩固,慧根深種,是為師父最為看重的弟子,小師弟最崇拜的師兄,本以為此心以破諸多外魔,堅固無能截斷。卻因為動情而一遭雪崩,方寸大亂。數十年苦修,俱都喪去,落入情網,清凈不在!
祥佑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仿佛男女初次動情時那種又酸又澀,帶著一絲甜蜜的神情。
他神情略有恍惚,仿佛懷念著心愛的人,嘴角一絲微笑,似乎沉浸到了某種遐思中,散發著戀愛的酸臭味。
但錢晨的金剛體掄起的寶瓶印,本應該象征圓滿,無缺無壞,萬邪不侵,此刻寶瓶卻碎了,結印的雙手死活穩定不住。
金剛之軀轟然破碎,清凈不再,豈能堅固無能截斷?
“你修佛的資質,似乎比魔道差了許多啊!”祥佑平靜揮刀道。
大解脫魔刀仿佛起至錢晨的心底,避無可避,斬向錢晨,因為此刀外相是慈悲解脫,內相卻是無窮癡纏,先有無數煩惱,才有魔刀解脫。而煩惱便是發至本心,心一動,便有無明煩惱隨之而來。錢晨恍恍惚惚,仿佛心中一動,情愛由心而起,便有無數煩惱隨隨之而來,明明有無數糾纏,讓他不得自由,卻偏偏不舍得斬斷。
人妖之間的天塹,師父寄予的厚望,學佛多年的虔誠,乃至小師弟的崇拜,未來青園寺的重擔…這些無窮煩惱,都隨著那一點愛意而來,化為絲絲縷縷,斷了清凈的糾纏。
明明是損害修行,將要引發不測后果劫難的煩惱,偏偏卻斬不斷,理還亂。
劫數隨著這不肯斬斷的煩惱而來,如同隨后的大解脫魔刀,避無可避…
除非錢晨再次引發那太上忘情的魔念,無情無欲,猶如天意高懸。如此自然不會被區區情劫的煩惱所纏上,不然煩惱糾纏,后面的一刀便避無可避,將錢晨自煩惱中‘解脫’。
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必然會伴隨著許多煩惱,觀念的沖突,生活習慣的差異,乃至物質條件的割裂,這無數的煩惱,因情而起,讓人不得自在。可誰又能忍心斬斷?
錢晨仿佛回想起了自己的初戀!
這時候他眼神透露出淡淡的哀傷,面對這避無可避的一刀…
錢晨輕輕一退,便置身于大解脫魔刀之外。
祥佑頓時愕然,有些不解道:“你似乎并沒有引發那無情魔念?又是如何逃得出我這一刀的呢?”
錢晨悲傷道:“考研太忙,導師太坑。學習緊張,任務繁重!一遭穿越,化為珠子。甲子一念,萬載寂寞!”
“所以…我根本就沒有什么初戀啊!”
悲憤一擊…雷音寒光齊動。
來不及再彈琴耍帥了!錢晨指尖的廣寒冰魄丹發出一道晶瑩的寒光,祥佑只是輕輕一揮魔刀,那解脫魔光便要將冰魄神光折射開來,錢晨這一手神通用了幾次,他早有應對之法。如今錢晨正道手段,因為法力空空,只能借助外丹而發,除了冰魄神光之外,再無可稱道的神通。
看似錢晨招式用老的時候,他指尖微微牽動,卻見冰魄神光突然化為晶瑩的雷光,在祥佑尸王的面前轟然炸開。
無盡的寒氣欲粉碎一切,所到之處,天煞峰堅不可摧的山石紛紛化為玉屑。
這極寒之氣和神雷混合的手段,在冰魄神光之上再進一層,原先的冰魄神光只能凍徹萬物,這一次卻多了無音神雷的暴烈,能將萬物化為冰屑。卻是錢晨將冰魄神光與無音神雷兩大神通融合而成。
堪稱如今他不入魔時的最強神通。
等閑上品元丹接了一雷絕難無幸,品質比天羅傘略差一些的護身法器,在神雷之下都要粉碎。
這冰魄神雷,已經有了大神通的雛形。
等到錢晨能夠不借助白骨舍利,重新修成無音神雷,然后再重新采納冰魄寒光罡和太陰真煞,煉入雷法之中,便能真正練成冰魄神雷這門堪比先天一氣大擒拿的大神通。而且殺伐更在其上。屆時,這門神通的潛力,只怕也并不遜于那宇內九大神光之一的太陰絕滅神光線。
當成為錢晨手中第一的護道手段。
看到冰魄神雷的雷光籠罩了祥佑,錢晨并不敢有絲毫大意,這一路廝殺過來,此人實在給予他太多的驚喜了!
果然,祥佑緩緩走出冰魄神雷仿佛寒冰琉璃一般晶瑩的雷光,除了身上的僧袍有所殘損,竟然毫發無傷的樣子。
錢晨卻緊緊盯著他,祥佑微微搖頭,這才吐出了一口帶著冰屑的淤血。
尸王之體的血液本應當是暗紅色,流動極為緩慢,帶有一股濃濃的赤炎之氣,但如今祥佑吐出的鮮血卻是暗金色,那金色似乎如佛血一般,帶著生死之間,寂滅祥和的一種古怪氣息。
錢晨這時候才明白祥佑為何能毫發無傷了!
這尸王之體,快被他煉成肉身佛了…
“這不是魔道的不死神魔,這是魔道不死神魔和佛門不壞金身合體了啊!不死神魔的不死不滅,搭配不壞金身的不壞不滅…這還有天理嗎?這還有人能殺他嗎?怕是給來一位元神才行啊…旁門左道的元神真人都差一些意思,非得道門真傳的元神來,才有幾分可能可以徹底磨滅他!”
“這護甲和血量,這恢復速度,血魔算個屁啊!”錢晨十分悲憤!
他如今手段盡出…也沒有尋到擊敗此人的一絲機會。
而沒有動用的魔道手段,錢晨心中也有著極強的警兆。
面對祥佑這般沉淪魔劫,心系情劫數百年,一直維持本心不墮落的人,只怕什么魔道手段都難以下手。魔佛兩家都在心念上下功夫,只要心無畏無懼,不為魔所侵。那種種魔道手段,就先輸了一半。
然而面對什么牽掛都已經沒有了!甚至面對錢晨這個殺妻仇人,也沒有一點恨意和殺意的尸王祥佑…這種得了佛門真意,在慈悲、寬恕、仁愛之上,只怕有羅漢法身道果,面對自己最看重的人相互殘殺,相互傷害,卻把一切歸于自己,未曾因為痛苦和悲痛憤怒墜入魔道的——真圣母!
而另一方面,卻視正覺正果于無物,只執自己所執,將執念打磨如金剛一般,證就真魔!
這稱得上是佛魔合一的怪胎…
錢晨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完全想不到如何動搖其心神,使其境界出現破綻…他唯一隱隱有些感覺的,就是祥佑或許并無生念。
但是人家要在臨走前不帶任何殺意的砍死他,錢晨也沒得法子。
若是逞強硬來,祥佑能一念之間降服天魔化血神刀,化為解脫自己的大解脫魔刀,可見沉浸血海數百載,從血魔元神那里,學到了不知道多少魔道真諦,祥佑如今在魔道之上的道行,只怕也有不死神魔的水準。
錢晨想要以魔制魔,面對這種完全降服了自身之魔,化為真魔的怪胎,就是上去白給。
他真的頭痛到毫無辦法都沒有…這世上怎么會有這種心性毫無破綻的人物,魔道常用的從敵人的過去之中,引發敵人心靈漏洞的手段。按理來說,對祥佑這種遭遇悲慘的人,應該挺好利用的,但奈何人家雖然沒有放下過去大徹大悟。
卻也撿起了真心,無怨無悔。
錢晨終于明白為什么血魔被祥佑這個昔日手中的玩物、工具,踩著臉按在地上一頓摩擦都一聲不吭。
原來人家早就在數百年的心靈交鋒之中,領略過什么叫不敗金身。
待到祥佑最后一絲牽掛和破綻一去,就明智的龜縮起來,等待這個怪胎自己了斷。
錢晨苦思冥想,考慮過種種底牌,也沒想到斬殺這個大敵的辦法…只能無奈嘆息,準備轉身逃命去了!這時候,燕殊等人突然闖進了天煞峰山腹之中,來到了錢晨和祥佑決戰之地。他們剛一進來,就面對冰魄神雷爆炸的余波,乃至祥佑大解脫魔刀的刀意。
雖然只是對決時的余波,但那晶瑩剔透,仿佛琉璃破碎的點點雷光散落下來。
燕殊和寧青宸心中升起無盡的警兆。
燕殊背后的劍匣彈出一丸靈光,飛速繞過三人一雞,劍光分化為十六道,朝著那點點雷光沾上去,冰魄神雷的余威被引發,微微炸開一股凍徹萬物的寒意,將燕殊的劍光凝滯,若非燕殊得了降魔劍匣之后,本命飛劍又有所進益,劍丸差一點就被冰魄神雷所破。
寧青宸等人心驚膽戰的繞開這寒氣雷光,司傾國更是后怕道:“這是什么神通?就算是北極大光明宮的那群寒鯨秘傳的冰魄寒光線!也沒有這般恐怖吧!”
燕殊才抬眼,便見到那斬卻重重煩惱,無盡圓滿的解脫魔刀,刀意襲來,他本待出劍相抗,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發不出那一劍。燕殊劍意引而未發,含而未露,只能做出一個拔劍的劍指,便渾身大汗,難以逼出劍丸。
錢晨微微一嘆,比起祥佑來,燕殊雖然劍意精純,卻少了數百年的磨練。
能夠不在大解脫魔刀之下,完全束手待斃,甚至主動去求解脫,已經是他心志堅定的緣故了。
而寧青宸和司傾國,面對這一刀的余光,卻幾乎無還手之力。
倒是那大黃雞讓錢晨有些意外,它展翅伸長脖子,擺出了一副死斗之態。
這時候,祥佑卻做出了錢晨萬萬沒想到的舉動,他魔刀輕輕一揮,突兀出現幾人面前,長刀所向,一切解脫。
“不對,以祥佑性情,根本不可能傷及無辜!”
“他要殺我還有些道理?如何會對燕師兄他們出手?這應該是在逼我出手!”
“可他已是真魔,一切行為根本難以預料,若是他心中沒了生死之別,殺人對他來說就真的只是送人解脫,帶著慈悲之意。這才是真正的魔性。我不能保證他心中沒有這般可怕的魔性…以他的執念,只要稍微偏執一點,便可無視生死。若是連生死都堪破了,他的師父,師弟,愛人乃至自己,死和沒死在他心里也就沒有任何區別。同樣能做到執念圓滿!”
“這同樣也是最可怕的真魔…一切規矩和觀念,他們都能堪破。就算魂飛魄散,他們也能挽回!”
錢晨腦子里一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
祥佑是在試探他心性?
祥佑執念已經扭曲?
祥佑只是借此引他出手?
但他的刀已經先快了一步,廣寒冰魄元丹在他手中化為一道晶瑩的長虹,卻是逆轉了天魔化血神刀的神通,以冰魄寒光為刀身,以心中萌發的道心為刀意,于焉斬出。刀光猶如秋鴻,不沾半點雪泥,逍遙自在,無拘無束,任意自由!
錢晨有諸多手段,但這一刻,迎架祥佑的大解脫魔刀之時。
他卻下意識的模仿了祥佑化天魔刀為自己的魔刀的那一幕,以剛剛萌芽的微弱道心,去迎接祥佑打磨數百年的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