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魔氣森森,極為幽暗的洞窟中,身著暗紅色紗衣的女人款款而行,她的腰肢如水蛇一般,仿若沒有骨頭的扭動著,身下的魚尾長裙搖曳如一朵蓮花,此時洞窟中的妖魔鬼怪,形形色色的妖魔,甚至還有幾個面目陰沉的人類,都站在最開闊的那一處洞窟大廳里。
它們有牛首人身的,有豹頭鼠尾的,甚至有身披五彩錦衣紋質,如鳳凰一般的妖魔。
還有沒有眼睛,宛若巨大肉蟲的地龍妖和帶著毒刺的花妖…
幾位疑似輪回者的修士,都老老實實的站在大廳里。
這些妖魔憑著氣息,就不遜于被錢晨所殺的蜘蛛妖和虎妖,皆是只差一步就能凝聚妖丹的大妖魔,修為實則已經不遜于燕殊、寧青宸等人,比錢晨的真實修為還要高一層。只是若非洪荒異種,或是神獸血脈,妖族普遍要比同等修為的人族修士戰力低上一個層次。
因為妖魔通常沒有傳承道法,也缺少法器護身。
那水蛇腰肢的女人走過的每一個妖魔,那妖魔便要低頭以示臣服,畢恭畢敬的道:“夫人!”
一只狼妖似乎是新近加入這魔窟之中,在女人走過它身前的時候,竟然只含糊吐出了一聲:“將軍!”
女人的腳步停了下來,她站在這狼妖之前,帶著尖而長的綠色指甲,纖纖玉指點了點狼妖的皮毛,輕啟檀口道:“郎大將手下那幫新來的廢物?”
狼妖恐懼的不敢回答,還是有人替他點頭。
“那就先饒了你這一回…朗大將死了!以后你就是我手下的人…但是這青園洞內,只能有一個將軍,那就是尸王大人。”
“而我,則是尸王大人的赤練夫人!”
赤練夫人淡紫色的唇輕輕閉上。
那只狼妖抖若篩糠,畏懼驚恐的連連點頭,含糊道:“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
“可憐…橫骨都沒有煉化吧!”赤練夫人手指輕輕一點,一點幽光乍現,那狼妖捂著喉嚨,仿若窒息一般的掙扎著,它痛苦無比,顫抖的只能在地上打滾。
地龍妖看不見這場面,只能轉頭問身邊的豹頭妖魔道:“怎么了?”
“不會說話,那就不要說…它這輩子都用不著舌頭了!”豹子頭冷冷道。
赤練夫人緩緩走到洞窟大廳的中間,這里比其他地方地勢都要高一些,可以讓她俯視手下的這群廢物:“前日里,你們說一伙人住進了青園寺。郎大將要去把人殺了…結果那個廢物自己死了。還讓人猜到了破魔金針的下落。”
“降魔七寶的事情,是血魔大人親自吩咐下來的,耽誤了一點,你們一個都活不了!”赤練夫人冷笑道。
“我讓你們監視著人,結果監視著,監視著,柳大將倒是被人給干掉了!”
“我讓你們試探…結果又被人殺了一個尸橫遍野,蜘蛛女和山君那兩個廢物,連骨頭都被人踏碎了!讓你們盯著人,結果讓人殺了柳大將才知道告訴我人不見了!被耍的團團轉…怎么那么像一條野狗?”
“下一次,是不是被人打上門來,才告訴我,人家已經殺到門口了?”
錢晨平靜道:“被人監視了那么久,也該找回場子了!”
燕殊新得了降魔劍匣,將劍丸收在其中,背在身后,此時卻有一些愛不釋手的樣子,正在運氣煉化,聞言抬起頭來看著錢晨,目光炯炯道:“錢師弟說的是監視我們,控制了輪回者的那位妖魔大將?”
“嗯!不過不是一位,而是兩位!”錢晨緩緩道:“剩下兩位妖魔大將卻是聚在一起的,所以我才要先除掉了那樹妖,然后再啃這塊硬骨頭。”
“多硬的骨頭,才會讓你錢師弟也感到棘手啊?”燕殊笑著打趣道。
錢晨卻沒有笑,而是嚴肅道:“也許,不在妙空之下,又是一位練就本命神魔的妖魔。”
燕殊這才感到錢晨不是在說笑,他撫摸劍匣道:“先前只是你我與知秋三人聯手,便讓那妙空魔頭吃了一個大虧…”
知秋苦笑道:“燕兄不必提我,我著實沒能幫上什么忙。只是一個狼妖,就讓我差點去見祖師了!”
他修為是眾人中最差的,只有通法境界,還沒有摸著結丹的邊,說實話,錢晨先前所殺的虎妖和蜘蛛精來了,知秋都要經歷一番苦戰血戰才能取勝。
“如今有這么多好友同道在,降魔七寶已得其三,何懼又來一尊妖魔?”燕殊豪邁道。
“這兩尊妖魔就在天煞峰,它們聚在一起,看守的也必然是最緊要之處,應該就是血魔突破封印的所在。也是天煞峰鎮壓最薄弱的地方,那里魔氣熾烈,甚至血魔都有可能透過封印,施展神通手段,加之又是妖魔的老巢…所以我才一直謹慎行事,未輕易試探。”
“現在那伙妖魔,應該還不知道我已經摸清了它們的老巢。”
錢晨養著耳道神雖然懶惰了一些,但在錢晨幾番催促之下,也是把天煞峰左近都摸索了一遍,把小臉都餓瘦了!回來連吃了兩顆靈丹,把自己寄存著的玉食丹吃了不說,還又從錢晨這里討去了一枚。
但這番探索,也讓錢晨感嘆這小耳目養的是值得的。
耳道神氣息微弱,善于藏匿天機,分辨氣息,它循著魔氣深重的地方,在天煞峰山體內的縫隙中穿梭,幫助錢晨很快就弄清楚天煞峰魔窟的具體情況。
自然也就發現了赤練夫人等妖魔藏身之處。
“諸事備齊,那還等什么…”燕殊微微昂首。
寧青宸抱著大黃雞和司傾國站在一旁,聞言卻說:“燕師兄不急,既然是我們占據主動,應該先有所謀劃才是。”
錢晨聞言點點頭:“如今敵明我暗,是應該給他們一個驚喜。”
魔窟深處,天煞峰封印最薄弱處,一只血眼仿佛從山中熔巖之中長了出來,赤紅的血眼長在山體上,眼中流露出濃郁的魔氣。
血眼微微跳動著,仿佛這只眼睛,真的能透出什么東西的目光一樣。
一個半身赤裸的身影,盤坐在巖漿流中,他渾身肌肉緊實,露出完美的身材。
赤練夫人緩緩走了進來,她下半身恢復蛇尾,游進了巖漿里,男人半身赤裸,頭上同樣是光頭,更有十二枚燙出來的戒疤羅列在上面。赤練夫人用手擁著男人,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尸王大人,今天有沒有想妾身啊?”
男子低聲道:“那只狼和柳樹,都死了?”
“被人所除…”赤練夫人嬌笑道:“他們都是廢物,我是不會讓那些人打擾到夫君的。”
“阿彌陀佛!”男人嘆息一聲。
赤練夫人的手指,在他的胸口畫圈圈道:“你不要再念佛了!我不好看嗎?”
男子眼睛并沒有睜開,他如同死人一樣坐在那里,或者說…他已經是一個死人,坐在這里的不過是一具入了魔的尸體。
赤練夫人看他久久不回答,突然低聲道:“你小師弟也來了!”
男人這時候臉上才出現了一絲表情,他腦海中閃過一個七八歲的小和尚,跟在他屁股后面喊著:“師兄…師兄…”然后那副畫面一轉,一個青年和尚抬起了頭,眼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在他身后,是尸橫遍野的青園寺!
“小師弟…師父!”男人口中微不可聞的喃喃道。
赤練夫人看著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痛苦和掙扎,突然憤怒起來,她湊到男人的耳邊,猶如毒蛇吐信一般道:“他一定是發現了主上欲行大事的蛛絲馬跡,才會趕回這個讓他痛不欲生的地方。為了防止他破壞我們的大事,我已經讓前日來投奔我們的那個人族魔頭去招待他了!”
“你不是說此人深不可測…連你都沒有勝過他的把握嗎?”
長久的沉默,男人臉上卻又平靜了下來。
赤練趴在他胸口,想要聽一聽那早已不再跳動的心臟的聲音,耳邊卻是古井無波,她癡癡的伸出手撫摸著男人的下巴,低聲道:“難道你就不恨我嗎?”
“是我把你變成了這樣子…”赤練夫人的臉上閃露出一絲迷茫,她捧著男人的下巴,縮在男人的懷里,背對著血眼,用那種微不可查的聲音輕輕道:“是我…害了你!“
她將男人長著長長的,凌厲無比,宛如一把把小小魔劍一般的指甲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處,只要男人輕輕一送,這尸魔之軀無堅不摧的魔爪,就能輕易穿透這嬌軀。沾染鮮血的尸魔,將會將她這大妖的鮮血和修為吸凈。
如此,他們就永遠在一起…
陪伴著他不分離了!
“我的血混入你的血,我的肉合著你的肉,我們就像兩個泥娃娃,打碎了它,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勝過如今這無盡的折磨…”
男人艱澀道:“你我所受之苦,皆是罪有應得。”
仿若心念的回音,他耳邊好像有人念道:
“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
“將受無間地獄苦,永劫輪轉無解脫!”
男人微微張了張嘴,最后沒有說出的是:“你是如此…我是如此…小師弟,也是如此…”
赤練夫人就這么躺在他的懷里,兩人安靜的呆在一起,一時間竟然有一種別樣的安寧,赤練夫人此時才露出一點點笑容,閉上了眼睛,沉睡在這隨時可能失控將她撕碎的魔尸懷里,分外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