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兩廣總督與廣東巡撫為是否救援潮州爭執不休時,潮州城的攻防戰已經以官軍初戰告捷結束了。
其實城頭的官軍根本沒開一槍,他們開的炮也荒腔走板、差之太遠,幾乎沒造成多大殺傷。可見打炮是一門大學問啊,不通過科學的學習,是打不好炮的!
所以要好好學習姿勢啊,同志們!
守軍給海寇大金牙部造成的殺傷,基本都來自那場爆炸…那是土木組在拆除民房時,故意留下的一些土坯房,然后埋下了數千斤火藥——等那些海寇上岸躲避炮火時,自然會跑到這些僅剩的房屋后。躲在地洞里的別動隊員就可以點燃引信,給他們個當頭棒喝!
計劃的很巧妙,效果也相當不錯,當場炸死了十幾個海賊,炸傷了上百個,讓那大金牙登時就吃不消,兩腳還沒站穩,就帶著殘兵敗將又敗退回了船上。
城頭的軍民見狀,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就像打了多大的勝仗一般。雖然他們只是當了把看客,但至少把對海賊的恐懼之情一掃而光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樣太耗火藥了,要是換成在江南那些城市,這一下就能把全城的庫存都耗光。
但說出來北面的人可能都不信,潮州城那些狗大戶,一共竟捐出了整整八萬斤火藥,足夠朝廷發動一場中等規模的戰爭了。
考慮到他們家里肯定還有藏私,說潮州城是個軍火庫一點都不夸張。所以這幾千斤不過是灑灑水,損耗的起。
而且軍械組還在全城搜集火硝和硫磺,并發動婦女老人和孩子,捐出家中茅廁、豬圈、馬棚中的表層土,以現場熬制土硝,配置更多的火藥。
守城領導中心很清楚,以城上軍民低劣的訓練水平,只有盡可能多用火藥和火器,居高臨下攻擊,才能對敵軍造成足夠的殺傷,令他們萌生退意。
軍械組甚至制造了一些山寨加大版的霹靂火球,他們用木桶裝滿火藥和鐵釘、碎瓷片,準備等海賊攻城時,就點著了丟下去…
總之一句話,讓爆炸和炮火來的更猛烈些吧!
那邊城頭上喜氣洋洋,歡慶初戰告捷,這邊江心的曾一本艦隊氣氛就苦悶多了。
安慰了兩句哭喪著臉的大金牙,曾一本又對眾人道:“大金牙已經探清了官軍的虛實,今天目的就算達到了。時候不早,各自回船上休息吧,咱們明日再戰。”
一眾大海主點頭稱是,紛紛告辭而去。
看這他們如蒙大赦的背影,大金牙憤憤道:“這幫膽小鬼,一點虧都不想吃。”
“人之常情,不必在意。”曾一本卻很看得開,淡淡道:“咱們跟官軍打了這么多年仗,你沒看到過嗎?每次來攻都號稱幾萬大軍,但其實大部分軍隊都是搖旗吶喊,壯個聲勢罷了。實際上,那些總督總兵們只能靠自己的親兵親信,那幾千人馬拼命。不然咱們怎么能每每以少勝多?”
“哈哈,倒也是。”大金牙感覺十分受用,損兵折將的頹喪也不知不覺消散了不少。“那不如不帶那些累贅,還能省些靡費呢。”
“這就是你見識短了,精銳固然重要,但同樣少不了搖旗吶喊的。”曾一本搖搖頭,把手下安撫住就夠了,還真把自己這些年悟出的寶典都傳授給他不成?
他便打住話頭,壓低聲音道:“今夜我會再派敢死隊,摸黑潛到城下,四更時偷城的。”
“真的?”大金牙神情一振,忙捂住嘴,甕聲問道:“當家的,有把握嗎?”
“當然。”曾一本傲然一笑,也不會這會兒就告訴他,自己有內應的事情。
當家的必須要時刻保持神秘感,當你在下屬面前徹底沒有秘密時,距離遭到背叛也就不遠了。
“那讓小弟帶隊吧!”大金牙又被鼓舞精神道:“我非把白天的場子找回來!”
“不,你另有要事,我派夜貓子帶人去。”曾一本道:“他慣于夜里作案,比你經驗豐富。”
“哦。”大金牙只好點頭應下,又問道:“那當家的要我去干啥?”
“你去趟潮陽。”曾一本接過手下人裝好的旱煙。閩粵一帶的海商,接觸煙草已經有好些年了,就沒有不好這口的。
跟大部分同行喜歡抽水煙不同,曾一本就喜歡抽旱煙。將多種曬煙經回潮壓片切絲,裝入煙袋鍋中,點著了吧嗒抽一口,勁兒大過癮!
而且長長的煙桿也是他身份的象征,在曾一本的船隊里,任何人的煙桿,都不能比他長。
“去潮陽干啥?”大金牙趕緊摸出火折子,吹著了給大當家點上。
曾一本便吧嗒吧嗒抽起來,好一會兒才咳嗽兩聲道:“老末那邊到現在還沒回話,我心里不踏實。”
他口中的‘老末’就是林道乾,當年曾林二人都在大海主吳平的團伙中稱兄道弟,林道乾那時年紀最小,因此被曾一本叫做‘老末’。
如今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吳平早已伏誅,他當初的團伙也分崩離析。繼承他最大一股勢力的曾一本,一度聲勢浩大,威震四海,但在閩粵兩省官軍的聯合進剿下,他已成喪家之犬,江河日下,越混越差了。倒是當初的小兄弟混的風生水起,還順利接受了招安,在潮陽縣擁兵自重,讓人眼紅…
曾一本雖然不愿承認,但心里也知道,如今自己的勢力怕是沒法跟林道乾相比,所以才要糾集這么多海主一起來,以免那心狠手辣的小子生出歹念,斷自己的后路——潮陽距離潮州城不遠,只要林道乾很快就可以派艦隊北上,封鎖韓江出海口,把他困在江中,讓他無法魚歸大海。
是以這次進兵,曾一本特意備了厚禮,派人送去潮陽,邀請林道乾一起到潮州城發財。
但林道乾如今有官身,顧慮很多,遲遲不肯答復,顯然不想趟這渾水。
曾一本對此并不意外,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想過林道乾會應邀前來,也不愿那小子來搶自己風頭。但對方的地位和所處地理位置擺在那,該做的姿態還是不能省的。
“不過他也沒把禮物退回來,我看還有門。”大金牙道。
海主們與山賊們的區別在于,一個說話要算數,收禮得辦事兒,另一個則徹底不要臉,怎么下作怎么來。
這倒不是海主們覺悟高,而是這年代的大海,已經不是從前那般隔絕各國的天塹了。相反,海洋以不可比擬的交通運輸優勢,成了各國間貿易的紐帶。而海上貿易必須以信用為前提,沒有信用的一方,只能被排除在海貿之外,除了當海盜別無選擇。
海主們雖然都是海盜,但搞海貿才是長久之計,是以他們都很重視在同行間的信譽,輕易不會出爾反爾的。
“不過他不回話,我心里總是不踏實。”曾一本吐出口濃煙道:“索性這兒離著他那也不遠,你就跑一趟吧,當面問個清楚,到底來還是不來。”
“他要是說不來呢?”大金牙問答。
“不來也沒關系,只要他幫我們看好后路,這回得的甭管黃貨白貨,統統分他兩成。”曾一本咬牙道:“不過他要是肯來相助,我愿跟他五五分賬,甚至他六我四也成啊。”
“這么多?”大金牙不樂意了,雖然東西還沒搶到手,但可以提前心疼啊。
“這回情況有些棘手,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啊。”一本道:“眼下最要緊的是,不能把這場大戲唱砸了。不然咱們就徹底在海上混不下來了。”
“而且老末這二年也太老實了,官軍才會集中火力對付老子。”曾一本啐一口,又道:“甭管他怎么想的,得把屎盆子給他扣頭上,到那時我們的日子才能輕松點兒。”
“明白了。”大金牙終于被說服了,退下去準備出發。
曾一本獨自站在船艏樓上,惡狠狠的抽著旱煙,那濃臭的煙味,能把船艉的人都熏到。
其實他心里比誰都恨林道乾,因為他已經知道了,自己之前幾次之所以會敗得那么慘,很大程度上都賴那姓林通風報信。
曾一本很清楚,林道乾這是在玩借刀殺人的伎倆,想借官軍之手來消滅自己。這一筆筆舊帳,他早晚要讓那小子加倍奉還的。
不過事有輕重緩急,眼下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所以還得繼續維持著表面兄弟,只求他別背后捅刀子。
當天下午,大金牙帶著禮物離開了艦隊,乘小船向潮陽進發。
待到三更天時,曾一本養精蓄銳的敢死隊出發了,他們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然劃小船到了韓江西岸,然后棄舟登陸,悄無聲息朝著南邊城墻下摸去。
按照約定,內應將會設法支開守衛那段城墻的官軍,并在那里放下繩索,幫敢死隊爬上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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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敢死隊摸到約定的地點時,果然聽到城墻上靜悄悄沒有人聲,與臨近城墻上的動靜,形成鮮明對比。
待對過暗號后,城上便緩緩垂下了數根長長的繩索。
敢死隊員們大喜過望,順著打了結的繩梯向上攀爬起來!
ps.第三章送到,說到做到,就是困死了。希望快點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