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趙公子時間緊迫,這次就不下船叨擾地方了,便讓人把唐友德叫來船上共進午餐。
午餐在船艏甲板上舉行,唐友德顛顛兒趕來后,激動的滿臉通紅的撲上來。“公子啊,俺老唐終于又出場了!”
“你這家伙說話越來越怪,難道是跟棒子攪在一起太久的緣故?”趙公子不禁笑罵道:“什么叫又出場了,當這兒演戲呢?”
“嘿嘿,差不多吧。人生就像一出戲嘛。”唐胖子興奮的搓著雙手道:“老唐已經又是整整一年沒出場了。誰還記得俺當年是公子的王牌綠葉,與雪浪法師并稱你的左膀右臂?”
“那你倆就好好抱一抱吧。”趙公子一陣惡寒,坐回了椅子上。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法師盼來了!”唐友德高興的握住雪浪的手,使勁搖晃道:“往后可算有人跟老唐演對手戲了。”
雪浪笑吟吟的點點頭道:“還望唐市長日后多多關照小僧。”
“一定一定,日后一定。”唐友德點頭連連,兩人這才客套著落座。
這時巧巧端上烹飪好的菜肴,唐友德趕緊起身幫忙張羅,感動的熱淚盈眶道:“這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竟又吃到巧巧姑娘做的飯菜了。就像回到當初蔡家巷的日子,一晃眼這么多年過去了…”
“是啊,你如今都當上一市之長了。”趙公子放聲大笑,指著遠處的新港市道:“怎么樣,比開雜貨店快樂吧?”
“累并快樂著。”唐友德呵呵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我都有白頭發了我。”
“瞧瞧,三句話不到,就現原形。”趙昊招呼他邊吃邊談道:“又有什么難題要我解決?”
“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公子也。”唐友德賠笑道:“這不今年從國內招攬了三萬戶百姓過來墾殖嗎?結果田是如數分下去了,可沒想到這兒的土太貧了,一畝地最多才能收兩百斤麥子。”
“那還是挨著水渠,灌溉及時的。那種靠天吃飯的旱田,畝產才一百來斤,還不夠本錢呢。”說著他愁的嘆了口氣道:“要不是船稅收的高,可以大搞基建,讓移民都有工作,他們怕是要打退堂鼓的…可公子也看到了,現在連本打算二五期間修建的二號碼頭,都提前建好了,這明年都沒基建可搞了,總不能修一條環島馬路吧?”
“這不是個壞主意。要先富先修路,多生孩子多種樹嘛。”趙公子笑道:““我讓你先移民一萬戶,摸索一下路數再說。你非不聽,這下傻眼了吧?”
“求公子指點迷津啊。”唐友德可憐兮兮的央求道:“我知道錯了,下次保證乖乖聽話。”
“畝產一百來斤,確實很難開展農業啊。”趙昊嘆了口氣道。
“耽羅島要不是土地貧瘠,當初我朝也不會慷慨賞給李朝。”雪浪頗有些‘和尚不出門,便知天下事’的架勢。“怪不得李朝也只用來養馬和流放囚犯。”
“那當地人種什么呢?”趙昊問道。
“跟山陜一帶種的一樣,蕎麥和莜麥。”唐友德答道:“這種破地方風大,存不住水,也只能種這兩種玩意兒。”
“那他們生活可夠苦的。”雪浪面露同情之色,蕎麥又叫凈腸草,人越吃越瘦。金陵好多達官貴人倒是常吃,美其名曰‘不忘本色’,其實是為了減肥…
“都是些賤民,李朝不當人的。再說這些蕎麥莜麥,主要是給馬匹做精飼料的,人還撈不著吃飽呢。”唐友德道。
“統計出來了嗎?島上一共多少牲口?”趙昊便問道。
“統計出來了,島上官營馬場有馬兩萬匹,還有商人私營的馬場,也有這么個數。另外,大概還有豬牛羊各一萬頭的樣子。”唐友德道。
“這么多?”雪浪不禁咋舌。
“這島老大呢,有兩個昆山縣那么大,而且地上種糧食不行,卻很適合生長牧草。”唐友德笑道:“李朝在島上的賤民,十之六七都在養牲口,一是每年都要向我朝和李朝進貢馬匹。再者,這也是島上主要的經濟來源。”
“你們考察過,畜牧業還有多大發展空間嗎?”趙昊又問道。
“空間是大了去了,眼下島上的豬馬牛羊都是散養的,要是改成圈養的話,多個十倍幾十倍也沒問題。”唐友德道:“當然,那樣需要的人手就海了去了…”
說完他恍然道:“公子的意思是,日后島上以畜牧業為主?”
“當然要因地制宜,揚長避短了。”趙公子點點頭,品一口佐餐的葡萄酒道:“耽羅島土地貧瘠,改善成本太高,不如索性都種燕麥和蕎麥,大搞畜牧業,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
“這樣好是好。”唐友德商人出身,凡事都要先問銷路在哪里的。“只是耽羅島畢竟孤懸海外,養那么多的豬馬牛羊,光新港市和警備區怎么消化得了?”
海上顛簸,活牲口運輸十分困難,非但成本奇高,死亡率還居高不下。是以只有進貢的馬匹才會用船送往朝鮮本土…而且都是趕著南風正盛時運送,這樣一天時間就能上岸。還有馬夫專門照料,就這樣還每次都會死上兩成。
當然到底死沒死,誰也不知道。不過除了價值百金的精選貢馬之外,其余牲口是不值得海運的,這倒是千真萬確。
“你對科學的力量一無所知。”趙公子笑著吩咐一聲,護衛便拿來兩個玻璃罐和一個玻璃瓶。
玻璃罐用軟木緊緊塞住瓶口,還用熟鐵絲扎住,一個裝滿了不屬于這個季節的黃桃,另一個則裝滿了切成大塊的紅肉。玻璃瓶里則裝著乳白色液體,同樣用軟木和鐵絲扎著瓶口。
高武徒手擰開鐵絲,拔掉瓶塞,將玻璃罐里的黃桃連湯倒進一口大碗中。
趙昊遞給唐友德一柄叉子,讓他吃一塊黃桃嘗一嘗。
“不會吃壞肚子吧?”唐友德頗為擔心,不過公子讓吃,那就是奧利給也不能皺眉啊。他便硬著頭皮插一塊一嘗。嗯,甜的,口感還不錯,而且絕對沒壞。
“沒想到,這個季節還能吃到新鮮的黃桃啊!”唐友德開心的連吃幾塊。“這是在大棚里種的嗎?”
“不是,就是夏天的黃桃,已經摘下來三個月了。”趙昊淡淡一笑,頗為得意。
“哦?這么厲害?”唐友德夸張的豎起雙手大拇指:“真不愧是公子啊!科學無所不能!”
“科學也沒那么神,只是恰好解決了,長期儲存新鮮蔬果肉類的難題罷了。”趙昊笑著準備打開另一個罐頭,再炫耀一下自己的肉罐頭。“來,再嘗嘗這個,這也是三個月以前燉熟的。”
可糗的是,他擰了半天也沒擰開封口的鐵絲。只好若無其事的遞給高大哥。
高武輕松的擰開鐵絲,啵得拔出瓶塞,將里頭大塊的牛肉連湯倒入碗中…哎,昆山縣的牛,總是會遭遇意外和疾病,很難壽終正寢。
“嗯嗯,這個更好吃。”唐友德嘗了一塊,味道好極了,肉軟爛入味,十分下飯。“也不咸啊,怎么就能放這么久?”
“這就是罐頭的神奇。”趙昊笑道:“這些是我要帶去京城送禮的,所以都用玻璃罐。其實用瓷罐和陶罐也沒差…當然陶罐要掛釉才能用,不然會透氣。”
“這叫罐頭嗎?”唐友德興奮的摩拳擦掌道:“這下多少豬牛羊都不愁了,通通做成罐頭,賣回江南肯定大賺!”
他知道江南地少人多,氣候濕熱,完全不適合畜牧業,因此除了大富之家,一般的有錢人也吃不起鮮肉,只能以腌肉、熏肉和魚類替代。偏生江南百姓富裕,肉類需求極大,肉罐頭肯定搶手!
更別說水果罐頭了,在漫長的秋冬季,簡直就是暴利好嗎?
唐友德仿佛看到耽羅島上漫山遍野的豬牛羊,排著隊走近作坊里,變成罐頭運回大明,源源不斷大賺特賺的美好錢景了。
雖然他有海關,可以從海上貿易中坐地收錢,但作為一名老派的徽商,還是覺得從產供銷中賺錢才是王道。
“這是什么,牛乳嗎?”雪浪對賺錢絲毫不感興趣,看兩人聊起來沒完,拿過剩下的玻璃瓶,拔掉瓶塞,便聞到了一股奶香味。
佛教戒律中并沒有禁止喝奶,佛陀悟道時曾體力不支,接受過牧羊女供養的羊奶,所以雪浪是可以喝奶的。不然他皮膚也不會比女子還白嫩…
雪浪嘗一下,果然是牛乳,不禁嘆氣道:“真不會享受。”
他平時都喝母乳的,當然是擠出來喝!
“這也是三個月前下的奶嗎?”
“這種巴氏滅菌奶,保質期只有半個月,但可以最大限度保存牛奶的營養和鮮度。”趙公子能有如今身高,全靠一天一杯奶。他早就讓人用巴氏消毒法來保存牛奶了。
所謂巴氏消毒法,就是將牛奶加熱到六十度半小時,這樣牛奶中便只剩下對人體有益的乳酸菌了。這個季節,密封保存個十天半個月沒問題。
“如果用高溫消毒的話,可以保存半年以上,但會損失較多的營養。”趙公子笑道:“我目前沒有能力,讓全大明的孩子都喝上牛奶。就先讓江南各學校的學生們,一天一杯奶吧…所以好好養牛吧,老唐!以后學生們不只在你建的校舍讀書,還都是喝你的奶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