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趙昊還有一樣傳教的大殺器——王錫爵的二女兒王燾貞。
這丫頭是天生的神棍,甚至是有潛力達到釋迦牟尼、默罕默德級別的那種。
她十七歲時忽然宣稱自己是遴選登仙名單的曇鸞菩薩轉世,在短短幾年內,就發展了十幾萬信眾,甚至把她爹、她二叔,屠隆、王世貞等一干名垂青史的江南名士,統統都收為了徒弟。
而且除了傳銷無敵外,她創造的‘儒道釋一體’理論,融匯了三教之長,彌補了三教之短。王世貞在與她論道之后,佩服的五體投地,不惜以文壇盟主之尊拜在她門下,虔誠跟隨她修行。
她二十三歲白日飛升時,十萬人現場觀禮,不過那次發射失敗了。
后來第二次飛升,送行的信眾人數竟比上次還多一倍,弄得她無奈只好假戲真做,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見了。結果再也沒法出來見人了…
不過她‘羽化成仙’后,信徒們依然懷著極大的熱情,為她著書立說,宣揚她的神跡。后來越傳越邪乎,甚至把豐臣秀吉都扯了進來。說猴子是從許真君處走脫的惡蛟,變成人后入主倭國、進犯朝鮮。朝廷派個叫袁黃的去進剿,正難以抵擋之際,曇陽子從天而降救下了大軍,并洞悉了猴子的身份,讓袁黃放了幾萬只鵝到海里,誘捕了豐臣秀吉…
結果人們更堅信了她已成仙。直到明朝滅亡前,她的廟宇依然香火不斷…
總之趙昊未來一定要把她收歸門下的。
但一來她現在還不是曇陽子,趙昊不方便直接收個十三歲的女徒弟。那樣就是王夢祥答應,連理公司那邊也不好交代啊。二來殺雞焉用牛刀?耽羅島這個新手村,趙公子還不用出動滿級號。
談話最后,雪浪毫不意外的要求趙公子贈詩,趙昊這次欣然答應,命寂默取來筆墨,直接在佛堂雪白的墻壁上揮毫寫道:
“靈臺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暗故園。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好一個‘靈臺無計逃神矢…寄意寒星荃不察…’”雪浪不由眼角濕潤,癡癡道:“趙施主果然懂小僧。”
說著他目光堅定起來,動情的看著趙昊道:“有道是‘士為知己者死’,知我愛我莫過公子,那小僧就以我血薦軒轅,來報答趙施主了!”
“沒那么夸張。”趙昊忙笑道:“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八月入秋,臺風季節過去了。
隆慶四年的風汛最終有驚無險,沒有造成多大傷害。
江南大地到處一片金黃,辛苦大半年的農民們,即將迎來收獲季節。
今年雖然降水超過去年,還刮了兩場臺風。但托海公的福,江南十府六十一個縣,除了個別縣發生內澇外,受災情影響很小。
盡管還未開鐮,但今年獲得多年不見的大豐收,已成定局了!
江南集團的高官也在六月份就完成輪訓,順利畢業。這會兒都回自己的公司,去試行科學管理改革了。雖然還有很多問題待解決,但僅計件工資制一項,就大大激發了工人們的勞動熱情。
趙公子則忙著四處巡視,幫各家公司解決改革中遇到的問題,給研究中心提供下思路之類,沒什么正事兒,卻仍忙得腳不沾地…一直忙到八月初,他才坐船匆匆趕赴金陵。
玉峰書院有九十五名學生參加本屆應天鄉試,當院長的怎么能不來送考呢?
此外,還有五十二名學生參加浙江鄉試;五十名參加順天府鄉試;二十二名學生參加江西鄉試;十六名學生參加山東鄉試,以及數名參加湖廣、福建和河南鄉試的弟子…
另外,王武陽、王鼎爵、于慎行等人操持的香山書院那邊,雖然創辦只有一年,僅有五十個學生,但取得鄉試資格的竟有四十人。
沒辦法,香山書院的條件太得天獨厚了,三位翰林學霸兢兢業業代師授課不說。還可以拉王錫爵、申時行這些翰林院的前輩學霸來講座。申時行等人都是當過考官的,輔導起來一針見血,當然事半功倍。
再說畢竟只是取得鄉試資格而已,過不了科考,還能錄遺,還可以請父母官推薦。總之書院有的是辦法,能把學生送進秋闈。
什么,還有十個為啥沒鄉試資格?那是因為他們已經是舉人了…
不過趙昊要求兩家書院都低調行事,不然考砸了落人笑柄;考的太好又會惹人議論。雖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難免會給學生們平添壓力。
于是書院安排鄉試的學生們分散住在各家會館中,也沒安排統一進考場。
不過所有學生在進貢院前,都看到了他們敬愛的趙老師,站在路旁向他們微笑豎起大拇指。
學生們登時被注入無窮的力量,滿懷信心的昂首步入了龍門!
直到貢院大門緩緩關上,趙昊才對陪他同來送考的華叔陽笑道:“時間真快啊,上次來這里送你們時,就像在眼前一樣。”
“是啊,三年不知不覺就過去了。”華叔陽合上手中的《高等數學》,一臉由衷的享受道:“在知識的海洋里遨游,時間過的就是這么快。”
“真好。”趙昊看著醉心學術的二弟子,因為日夜研究數學,已經戴上了厚厚的眼鏡,愈發像他的后代華羅庚了。
唉,哪還有一丟丟當初風度翩翩貴公子的樣子?
不過趙公子卻覺得順眼多了。
就在全國各省舉行秋闈的同時,京師以東三百里外的喜峰口長城上,薊鎮總兵管戚繼光也面臨一場大考。
一場會影響到大明朝國運的大考。
他一身威武的山文甲,背后猩紅的斗篷,頭戴虎頭兜鍪,手按天子御賜的大寶劍立在關城上,目光炯炯的望著關前層林盡染的重重山巒。
關城上,‘薊鎮總兵官戚’的旗幟在西風中獵獵作響,這位被朝廷寄予厚望的大將軍不由陷入了回憶…
自隆慶元年,吳時來上疏舉薦他練兵以來,戚繼光北上已經整整四年了。
第一年飽受猜忌,束手束腳什么都沒干成。是隆慶二年得到張相公庇護,從已經沒救了的神機營跳出來,擔任練兵總理訓練薊鎮的軍隊后,他才得以施展的。后來又因為薊州總兵郭琥與他爭權,號令無法統一,張居正又調走了郭琥。還把薊遼總督換成了他在南方抗倭時的老上司譚綸。
這下戚繼光終于可以毫無掣肘的大展拳腳了。這三年里,他一共干了三件事。
一是修邊墻。因為薊鎮是京師的屏障,一旦被攻破蒙古騎兵便可一馬平川兵臨京師。所以薊鎮總兵的任務,就是保證薊鎮不被韃子攻破。
戚繼光年輕時就在薊鎮戍邊五年,深知薊州處于平原與山地之要塞,山谷林隘,易守難攻。所以在崇山峻嶺間筑起邊墻,派兵駐守,便可讓韃虜不敢輕易南下。
但薊州一帶城墻低薄,年久失修,有些險要之地僅有單墻一線;很多圮塌間斷不接處,連墩臺都沒立起,自然也沒有軍隊駐守。幾百里的防線千瘡百孔,韃虜每次來襲,輕易就能找到漏洞,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越過邊墻,深入內地。
可修邊墻要耗費巨大的財力物力人力,朝廷窮得叮當響,哪有錢給他造?何況韃子也很聰明,每次只在京畿劫掠,很少騷擾京城。他們也根本攻不下城高墻厚、坐擁十幾萬大軍的北京城。
于是朝中諸公紛紛搖頭,說戚繼光此舉勞民傷財,反對修墻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戚繼光又不是川普,不敢跟國會老爺們對著干,眼看就要沒戲…
關鍵時刻,又是張相公站了出來。英明無比的張偶像深知設險阻、守要塞,是抵御韃虜的善法良策。他鼎力支持戚繼光的決定,并想方設法籌措了足夠的資金,又下令征調民夫工匠,讓戚繼光的計劃得以如期開工。
戚繼光感激涕零。為了報答張相公,他送去了老山參、海狗鞭等各種珍稀孝敬,同時親率士卒加固加厚城墻,還在邊墻兩面設了垛口,外墻下修筑短坡,以屏障墻垣。又在要沖之地增筑重墻,還創建了獨具特色的立體防御工事‘空心敵臺’。
完全是冷兵器的蒙古騎兵,根本無法傷害到敵臺中的明軍,更別說攻破敵臺了。
生命安全得到保障,邊軍將士自然也就不會聞警變色,敵人的騎兵還沒到就跑個干凈了。
這樣各臺之間相互聲援,聯合守御,可以有力阻擊來犯之敵。
而且戚繼光手下一干猛將還會帶著預備隊隨時支援,更增加了將士們的勇氣。
敵人進攻時,守臺官兵點烽火報警,登臺迎戰,躲在箭垛后,居高臨下地投射弓箭、鳥銃、火炮、滾石等攻擊敵兵。
即使敵人從兵力薄弱處攻破邊墻,敵臺守軍依然只需穩固防守,攻擊敵人的側翼和后方,很快就會有戚大帥的精銳騎兵前來殲敵。
結果自邊墻主體工程竣工以來,蒙古騎兵就再沒突破過一次明軍的防線。
但對戚繼光這樣名將來說,消極防守永遠不是目的,堂堂正正戰而勝之才是他的追求。
所以在穩固防守的同時,他還做了第二件事,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