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時地利人和?”王世懋仍不解問道:“此話怎講?”
“天時者,洪澇時節也。昆山百姓流離失所、悲苦萬狀之時,我江南公司帶來了水泥,幫助昆山縣一月之內修起了長堤,一下子就在昆山站穩了腳跟。”
便聽王夢祥解釋道:
“地利者,昆山比鄰一州五縣,處于蘇州乃至蘇松的位置中心,天生就有發展工商業的巨大優勢。只是因為地勢低洼,年年洪澇,才人人避之不及,成為蘇松最窮的地方。”
“但現在有了水泥,一切都不一樣了,我們可以用半年時間,給整個縣修筑起堅固的長堤,讓昆山自此免于水患,重為魚米之鄉,你說,那時會怎樣?”
王夢祥激動的攥著王世懋手臂,嘶聲道:“它將迅速的崛起啊!”
“嗯。”王世懋點頭表示聽懂了,不著痕跡的抽出手臂,揉了揉胳膊。
“我知道了,人和就是我們通過修堤,已經與昆山百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這將保證我們在昆山獨一無二的地位,所以我們不能干傷害昆山百姓感情的事情,所以要給他們發酬勞。”
“說得好哇!”趙昊滿意的點點頭,跟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勁。他躊躇滿志的站起身,望著仍然被泡在水里的昆南道:
“無數的良田重見天日,四通八達的交通終于可以發揮作用,我們完全可以將這里作為原材料基地、制造業基地、人才儲備基地,在這里徹底的發展壯大,組建一支忠心耿耿的昆山子弟兵,替我們南征北戰,征服整個江南乃至大明!”
說完,他看一眼目瞪口呆的二王,笑著補充道:“我是指商業上。”
“嗨,我以為是昆曲班子呢…”虛驚一場的二王忙訕訕笑道。
三人相視放聲大笑,都明白了對方什么意思。
“收購伍記,也是這個大戰略下的重要一步。”又聽趙昊沉聲道:“昆山要發展,離不開金融和物流的支持…哦,可以將金融當成錢莊,把物流當成運輸。”
“這樣啊。”二王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運輸對經濟的作用他們還能明白,可這錢莊跟經濟發展有什么關系?
不過兩人沒敢再問,今天接受的新東西有點多,腦袋已經嗡嗡的了。反正公子說有作用,那就一定有就是了。
“相信我,用不了幾年,昆山將迅速追上府城之外的所有州縣。”趙昊說著,若無其事的看兩人一眼道:“如果能重開海貿的話,昆山超過蘇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聽到趙昊又提起‘海貿’倆字,二王心里咯噔一聲,這下確信無疑趙公子就是沖著海上的事兒來的。
‘得了,別再藏著掖著了。’兩人交換下眼神,王世懋便尷尬的輕咳一聲道:
“上次在弇山園,公子提起項家那檔子事兒,當時愚兄心中害怕,有些話沒敢講。”
說著他看一眼王夢祥道:“公子走后,我深感歉疚,世叔便勸我說,跟公子講清楚就是。”
“麟州兄言重了,彼時你我初次見面,交淺豈能言深?”趙昊忙假假道:“你敢說我還不敢聽哩。”
“哈哈哈。”三人大笑一陣,嫌隙盡去。王世懋笑問道:“那公子現在敢聽嗎?”
“現在你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親兄弟,難道麟州兄還會害我不成?”趙昊含笑說道。
“當然不會。”王世懋吐出長長一口濁氣,便沉聲道:“今天就跟兄弟交個底,那項家是靠給海商供貨起家的。今年正月那場大火,是因為他們壞了規矩,引來了另外幾家的打擊。”
“項家被一把火燒掉了大幾十萬兩銀子,當然要報復了。”王世懋接著道:“后來湖州府城的騷亂,乃至波及蘇松杭州的亂子,都是由此而起的。”
“哦。”趙昊點點頭,又問道:“那幾家也是給海商供貨的?”
“是,一共有那么九家,但并不固定。如今是華亭徐家、杭州錢家、金陵徐家、吳縣顧家、長洲陸家、以及嘉興項家…”
頓一頓,王世懋有些艱難道:“還有無錫華家,和我們太倉王家。當然,我們不參與海上的事情,只是把貨物賣給固定的商人,至于商人把貨買到哪里,就不是我們操心的事兒了。”
“嗯。”趙昊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心說好原始的洗白手段啊,必須與強權搭配才好使。
當然,也可能是人家從前懶得多花心思,純粹扯一塊遮羞布罷了…咦,遮羞布,好熟悉的名字啊,似乎在哪里聽過呢。
他便接著問道:“這才八家,還有一家呢?”
“還有一家是平湖陸家,也就是前錦衣衛都督陸炳、陸繹父子的家族。”王夢祥接過話頭道:“去歲新君登基,清算了陸家,這也是一切亂象的開始…”
然后兩人便你一言、我一語的將九大家的前生今世講給趙昊。
大部分內容,趙昊都已經從祖父和華叔陽、華伯貞那里聽過了。但同樣的內容從不同的人口中道出,非但別有風味,還能聽出許多不一樣的東西。
趙昊便耐著性子,聽他們講到最后,終于聽到了新東西。
“上個月,我們參加完開工典禮后,沒有回太倉,而是去華亭參加了徐三公子召集的會議。”王夢祥嘆口氣道:“但那會開得很不成功…”
“為什么呢?”趙昊含笑問道。
“徐瑛拉上了金陵徐家,想要當新的凈海王。”王世懋答道:
“這倒還好,畢竟陸家一倒,徐家倒也有這個資格,但他們要把陸家的兩成份額全都拿過去,這就忍不了了。”
“原本是平湖陸家獨占兩成,徐家一成半,我們幾家都是一成,剩下半成給了金陵徐家…因為南京離著我們長三角太遠,按說沒他們什么事兒的。只是魏國公的身份擺在那里,華亭徐家把他們來進來,大家不好反對,只能給他們半成份額意思一下。”
“按照徐瑛和徐邦寧的意思,華亭徐家要獨占兩成五的份額,金陵徐家也要漲到一成五,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王夢祥狠狠啐一口道:“要是他老子還在位,或者魏國公還沒現原形也就罷了,現在兩盤爛蘿卜,裝什么老山參?!”
“項元汴當場走人,其余幾家也拍了桌子。”王世懋苦笑道:“結果不歡而散,也沒談出個丁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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