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笙分別給宋清明、冬穎打了一通電話。
給宋清明電話,是讓他過來驗證鄭永豐手上金杯真假的。
給冬穎電話,則是因她是事件當事人,事情有進展告知她無可厚非。
不過,聊到最后,得知今晚金杯會被送到水云間的冬穎,主動要求過來,司笙沒有拒絕。
兩個電話打完,天色都快黑了。
往窗外看了眼,司笙本想進客廳,不知怎的想到凌西澤,一頓,仔細想過后,又一通電話撥給凌西澤。
——親朋好友都知道了,這事若瞞著凌西澤,她僅剩不多的良心過不去。
何況,凌西澤知曉金杯是假的一事,既然一腳都探進來了,讓他得知前因后果,有何不可?
“今天隔壁做飯嗎?”
電話接通后,司笙琢磨了下,先進行鋪墊。
“魯管家和陳非都不在。”凌西澤道,“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帶回去。”
司笙一怔。
下意識想點菜名,但,轉念一想,索性作罷。
要來好些人呢…
吹著徐徐晚風,司笙將凌亂發絲撥到耳后,道:“不用帶,待會兒有客人,直接點外賣。”
“什么客人?”
“唔,真金杯的事有線索了…”司笙稍作停頓,爾后輕聲問,“你想不想知道?”
電話那邊愣怔了下。
很快,響起凌西澤的回答:“想。”
輕抿了下唇,司笙說:“那你快回來。”
“好。”
“…不用太急。”
微微一頓,司笙又慢吞吞囑咐一句。
凌西澤低緩的笑聲隔著電話飄來,輕飄飄的,悄然落到耳里,耳廓在晚風中似是被燙了一下,耳根溫度急驟上升。
司笙低下頭,轉身面朝窗外,將手機送到另一邊,冰涼的手指覆上微紅的耳朵,輕輕揉了揉。
“知道。”
凌西澤輕聲說。
電話掛斷。
手機屏幕由亮到暗,司笙沒有動,而是倚在陽臺欄桿前,任由清涼舒適的晚風吹著。
鐘裕、段長延、鄭永豐、沈江遠,乃至冬穎和宋清明,在這件跨越五年、錯綜復雜的事件里,都有一定的作用。
唯獨凌西澤是置身度外的。
本可不同他說。
但,她希望他知道。
哪怕只是個旁聽者。
如果他們倆的生活相隔太遠,除了日常生活,別的都無法相融,未免…太不像在交往了。
他們倆的圈子,可以,稍微再近那么一點。
哪怕只是一點點。
一個小時后。
客廳里。
八個人,有坐在沙發上的,有坐在餐椅上的,亦有站著的…
面面相覷。
客廳一片寂靜。
一個小時的時間,司笙家里來了四撥客人。
一撥是過來旁聽的凌西澤。
一撥是鑒定金杯的宋清明。
一撥是聞訊趕來的冬穎。
還有一撥——
則是拿著金杯、還拖上段長延、沈江遠的鄭永豐。
他們幾乎是同一時間抵達的,前后差距不到十分鐘。
八個人,并非互相都認識。
于是,氣氛難免有些尷尬。
鐘裕占著下午的沙發位置,不過膝蓋上不再是劇本和教案,而是剛吃飽喝足的霜眉。
宋清明坐著單人沙發。
冬穎坐的是餐椅,跟他們保持著一定距離。
段長延、鄭永豐、沈江遠是最后來的,還未來得及落座,一進客廳見到宋清明、冬穎兩張陌生面孔,都有點錯愕。
而,先前待在小書房的司笙、凌西澤二人,聽到外面動靜后,剛剛走出來。
“這是…”
冬穎算是最懵的了。
本以為就司笙和拿金杯、鑒金杯的在,沒想——
怎么這么多人?
“關系有點亂,當事人基本都到現場了。”
司笙先回應一句,爾后輕擰眉頭打量著沈江遠,“不是,你來做什么?”
沈江遠理直氣壯,“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其實他就是在跟段長延玩游戲時,聽段長延講述事情經過,覺得蠻有意思的,就過來湊了個熱鬧。
“都坐吧。”
司笙挑挑眉,視線落到某處,“段長延——”
“師叔。”
段長延立馬應聲。
“你來講一下,全部事情的經過。”
“從哪兒開始講?”
段長延摸了摸下巴,一時間找不到事情的開端。
是從今天抓的那人開始呢,還是從鐘裕古董被搶開始呢,還是從沈江遠倒霉催的那一刀開始?
視線倏然往沈江遠身上一掃,司笙淡淡道:“某人主動往刀上撞開始吧。”
沈江遠:“…”就因為他受傷的方式有點蠢,他已經不配擁有姓名了嗎?
一行人各自找位置落座。
氣氛原本有些僵硬。
尤其是凌西澤和鄭永豐,幾乎一對視,火花就擦擦往外冒。
不過,當段長延開始講述后,氛圍就有所好轉,不知情的人,都被這時間、地點跨越時間廣,巧合性多得離譜的故事吸引了。而知情人,重新聽整個故事的線索梳理時,也難免暗暗心驚。
要多大的巧合,事情才能發展到這一步?
沈江遠一行人在沙州被打劫;
五年前鐘裕在安城被搶古董;
得知神偷下戰帖后掉包金杯;
這三件事,竟都是一伙人做的。
而,將三件事串在一起,則是有諸多的機緣巧合。哪怕少了一個環節,線索都是說斷就能斷,難以明朗到這般地步。
書房里。
門開了一條小縫。
蕭逆和司風眠站在門后,將段長延的講述一一聽在耳里。
全程沉默。
聽到三件事被匯聚到一起時,神情忍不住有些波動,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倚在墻邊,司風眠輕聲問:“他們是不是忘了我們的存在?”
眸光微閃,蕭逆道:“只有鐘哥知道我們回來了。”
他們回來時,司笙關著陽臺門,正在陽臺上打電話,并不知道他倆回來了。
之后,他們倆一直窩在書房里討論各項數據,忘了出門跟司笙打聲招呼,直至陸續有客人抵達,二人才從“工作狀態”中漸漸脫離出來。
而,等二人準備打招呼時,他們已經開始“說事”了。
顯然不是出門的最好時機。
沒想——
等待期間,竟然聽到這樣一個曲折、驚險、刺激、復雜的故事。
好半晌后,司風眠輕嘆一聲,“像編的。”
蕭逆斜了他一眼。
“姐到底是什么人?”司風眠扯了下他的衣袖,有點小興奮,“西北段二虎、價值千金的金杯、戰帖和神偷、瞞天過海的掉包計、古董和搶劫…這些是正常人的生活里該出現的詞匯嗎?”
蕭逆無言以對。
司笙原本過的也不是正常人的生活。
生物鐘顛三倒四的,漫畫隨便畫畫就能封神,在機關術方面造詣頗深,經常有莫名其妙的電話,認識一言不合就開打的酒館老板…
一身的江湖味兒。
眼見司風眠的話癆癥又要發作,而客廳的故事明顯還沒結束,蕭逆涼涼地看向司風眠。
他問:“還聽不聽?”
“聽!”
司風眠當即閉上嘴。
“…總而言之,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
客廳里,段長延將三件事前因后果解釋完,然后拿起茶幾上一杯水,仰頭一飲而盡。
然后,他指了指在場的人。
“鐘裕,五年前事件的主角,當事人之一;沈江遠,沙州劫道事件的主角,當事人之一。”介紹完二人,段長延指了指他和鄭永豐,“我和木頭,都是負責查這件事的人,功勞者之一。”
爾后,段長延直接忽略司笙、凌西澤二人,視線看向宋清明和冬穎。
“所以,你們兩位是?”
宋清明平靜地聽完整件事情的始末。
他推了推眼鏡,淡聲道:“鑒金杯真假的。”
“…”段長延哽了一下,下意識看向司笙,問,“師叔,我不行嗎?”
好歹他家也是開古董店的,他打懂事起就跟各種古玩打交道,基本的鑒別能力還是有的。
“你是個廚子。”
司笙輕描淡寫地提醒他。
段長延:“…”
“至于她…”
司笙視線掃向冬穎,微頓,想給她編個合理的身份。
沒想,冬穎坦然一笑,直截了當,“被你們口中‘第六人’算計的倒霉神偷。”
全場噤聲。
一道道視線,霎時掃向冬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