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燈火通明,光線充盈。
司笙坐在長沙發上,坐姿閑散隨意,手里拿著個遙控器,心不在焉地換著臺。
喻立洋坐在單人沙發上,坐姿端正規整,眼角余光偶爾掀起,視線一掠過天仙的美顏,然后就迅速收回。
“你——”
好半晌后,司笙倏然出聲。
喻立洋的視線立馬打過來。
微擰著眉,司笙側頭看著他,問:“怎么養?”
悉數司笙這些年來做過的事,養過貓、養過狗、養過鷹,勉強算養過“一中學不良少年”,但——
沒養過小孩。
沒這經驗。
本就想隨便領回來住一晚上,明天就送回去,沒想這一丟是好幾天,司笙得管他吃、管他住、管他接送…或許還有些別的什么?
擱在平時,有人這么問喻立洋,喻立洋肯定愛搭不理的。
但是,現在問他這話的,是司笙。
喻立洋有種很強的危機意識——總覺得蕭逆這個姐姐,會被能說會道、優異閃光的司風眠“搶”走。
司風眠成績第一,蕭逆不是;
司風眠備受老師喜歡,蕭逆不是;
司風眠懂事禮貌會說好聽的,蕭逆不是;
是個正常人,都會偏愛司風眠。
但是,蕭逆就司笙這一個姐姐,如果不跟司笙搞好關系的話,蕭逆以后就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蕭逆不肯主動,喻立洋覺得,身為蕭逆“唯一的朋友”,應該擔此重任,跟司笙搞好關系,當蕭逆和司笙二人的“橋梁”。
所以,面對司笙問題如臨大敵的喻立洋小朋友,在非常噤聲地思考片刻后,正兒八經地回答:“我很好養的。”
司笙險些被他嗆到。
得虧有心理素質在,司笙神情硬是沒崩,而是挑挑眉,饒有興致地問:“怎么個‘好養法’?”
“我不挑食。”
“…”哦,她挑。
“會自己洗漱、洗澡、換衣服。”
“會煮飯。用微波爐,自己熱飯菜。”
“能自己睡覺。”
“按時完成學校作業。”
喻立洋一個接一個地說著,囊括生活方方面面,把“獨立自主”四個字詮釋得異常完美。
按照他所說的,如果沒假的話,獨自生活一兩日,完全沒有問題。
良久,司笙手指摩挲著下巴,問:“有什么是你不會的?”
喻立洋眨巴了一下眼,竟是被司笙問住了。
少頃,他擰著眉,狐疑地出聲:“開車?”
其實開車的基本操作喻外公都教過,不過教的都是理論知識,沒讓他親自嘗試過,所以理論上他也是“會”的。
司笙頭疼得不行。
打哪兒來的神通?
這時,門外傳來些微動靜,大抵是凌西澤回來了。司笙正愁著呢,察覺到幫手的味道,便將遙控器一放,起身往外走。
喻立洋扭頭看她,不知剛剛反應是否令她滿意,稍微有點擔心。
不過很快的,注意力就被跑沙發下的霜眉吸引過去,他跳了下來。
司笙將門拉開。
結果,映入眼簾的,不止是凌西澤,還有另一道身影——
定睛一看,是閻天靖。
凌西澤站在門前,正在輸入開鎖密碼,閻天靖則是站在他身后。
聽到這邊的開門動靜,二人皆是偏頭看過來。
“司小姐,好久不見。”
見到司笙,閻天靖略微意外,但迅速恢復鎮定從容,跟司笙打招呼。
不忘了揶揄地看向凌西澤一眼。
他說凌西澤最近怎么要住在水云間呢,合著是想靠“近水樓臺”的招數。
未曾想,這樣的天仙美人,竟然真被凌西澤用如此庸俗的方式追到了手。
實在令人震驚。
“你好。”
對他印象尚可,司笙給了他幾分薄面。
目光在凌西澤身上停頓幾秒,見到他不若以往般清醒的神色,以及空氣中淡淡的酒味兒,她微微瞇一眼,“喝酒了?”
“喝了一點。”
閻天靖主動解釋道。
司笙又一瞥他,態度瞬間淡了幾分,“你好像沒喝。”
閻天靖心下一寒。
這位天仙追查蛛絲馬跡進而推導的能力是否太厲害了點?
稍微一透露,怕是就能被司笙猜到前因后果。
凌西澤將門推開,卻未進去,而是倚在門邊,斜眼一看凌西澤,爾后跟司笙告狀,“被他灌的。”
司笙眸色登時一寒。
殺氣直逼面門而來,閻天靖愕然回首,難以置信——凌西澤竟然淪落到跟媳婦告狀、讓媳婦幫忙的地步。
在這方面,凌西澤素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得到閻天靖鄙視的眼神,依舊面色鎮定、泰然自若,厚臉皮的修煉儼然到了一個新的檔次。
“喵嗚”
霜眉的叫聲,打破了氣氛的尷尬。
察覺到救星的到來,閻天靖立即往司笙背后的門看去,本以為只是一只貓,沒想還見到一漂亮的小男孩。
男孩約摸一米出頭,四五歲的模樣,彎腰抱起一只白貓,正疑惑地往外面看。
他的“看”沒有探頭探腦的動作,而是筆直地站著,就這么靜靜地看,小孩獨特的軟萌氣息里,裹挾著一點冷靜、酷帥的感覺。
閻天靖不大喜歡小孩,不過,看著這一位,倒是挺順眼的。
“你孩子啊?”閻天靖隨口一問。
結果,兩個方向,兩道殺氣,將他團團圍住。
閻天靖在心里嘆息,面上端著的衣冠禽獸的偽裝笑容,都險些裝不下去。
掃了眼酷小孩,凌西澤問司笙,“誰家的?”
昨日司笙來的凌西澤家,言語中并未提及到喻立洋,所以凌西澤是不知道喻立洋的存在的。
往后看了一眼,司笙覺得一言難盡,隨口敷衍:“路邊撿的。”
喻立洋:“…”
凌西澤+閻天靖:“…”拐賣兒童是犯法的。
“我叫喻立洋,是司笙姐姐和蕭逆的朋友,來做客的。”
為了給司笙‘洗脫罪名’,喻立洋頗為心累地解釋道。
不過,強行將司笙歸類為“姐姐”,喻立洋還是有點擔心的,可沒見司笙有何反應后,才在心里悄悄松口氣。
閻天靖問:“蕭逆是?”
司笙回答:“我弟。”
閻天靖本想問‘也四五歲嗎’,不過想了想,又給忍住了。
無心繼續在門口杵著,司笙趿拉著拖鞋往外走,徑直繞過閻天靖,來到凌西澤身邊。
“有不舒服嗎?”
司笙問著,低頭輕嗅了下他身上的酒味兒,眉心微微一皺。
凌西澤站直身子,自然而然地摟著她,“有點兒。”
閻天靖被不顧場合撒狗糧的某位爺激得背脊發寒。
這是他認識的凌三爺?
酒桌上放倒一群人,回來后跟女朋友撒嬌,一副“不勝酒力”的做作樣兒?
還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閻天靖下意識地擋了擋二人,以防站門口那早熟的小孩被帶壞了。
“閻大哥。”
司笙懶懶出聲。
嘴上喊著“大哥”,實則語調冷冰冰的,沒有一點“尊重大哥”的意思。
因凌西澤是自己坑的,閻天靖耐不住矮人一等,便應了聲,“在。”
“幫我看一下小孩兒。”
“好。”
側首一看那小孩,閻天靖答應了。
司笙扶著凌西澤進門,而凌西澤往門外的閻天靖看了一眼,然后,一點都沒念及舊情,冷血無情地將門甩上了。
閻天靖:“…”
他特地把人送回來,結果,門都沒讓進。
輕嘆一聲,閻天靖轉過身,往司笙家門口走。
結果,一直站在玄關的喻立洋,卻抬起頭來,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架勢,一字一頓地說:“我不需要‘看著’。”
嗬,一個兩個的,都這么翻臉不認人?
走近幾步,閻天靖微微俯下身,問:“感受到剛剛那個姐姐的氣勢了嗎?”
喻立洋猶豫了下,點點頭。
“我覺得答應他的事,還是老實完成得好,不然會有性命之憂。”閻天靖用輕描淡寫的口吻嚇唬小孩,然后又將話題拋回去,“你說呢?”
“…你想進就進來吧。”
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喻立洋淡定地抱著小孩走進客廳。
蕭逆的姐姐才沒有他說的那么兇悍呢。
外公說,越是冷淡的人,沒準內心越是柔軟。而,某些長得人模狗樣、笑臉待人、溫文爾雅的,沒準就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這種人,得防著。
不然,被騙財騙色騙心,末了,什么都沒落著。
喻立洋覺得,擱門口這位,就屬于外公說的那種人。
閻天靖自覺在門口換好鞋,然后合上門,步入客廳,視線一掃,只見剛剛那酷帥的小孩,已經搬著板凳坐到茶幾前,此刻,正拉開書包,從里面拿出文具盒和練習冊。
“做作業嗎?”閻天靖走過去,主動跟他套近乎,“要不要叔叔教你?”
話音一落,閻天靖站在他身側,視線往他敞開的練習冊上一瞥。
習題:如果從甲班調一名學生到乙班,甲、乙兩班人數相同。如果從乙班調一名學生到丙班,丙班就比乙班多2人,甲班和丙班相比,哪個班人多?多幾人?
閻天靖剛將題目看完,就見到喻立洋落筆:甲,1人。
正確。
年齡大一點的,可看一眼題目就得出答案,但是,這小豆丁…
“不要。”
喻立洋看都沒看閻天靖一眼,低頭繼續答題。
小學一年級的入門奧數題,囊括各種知識,什么速算、圖形、奇偶…非常全面。
這位小朋友,做題的速度又快又準,基本沒有算題步驟,簡單的幾秒得出答案直接填,復雜一點的心算時間稍長一點,只有算不出的,才將就著用草稿紙算題,但步驟都簡單明了,寫的都是關鍵。
閻天靖從未想過,自己盯著小孩寫習題,竟然能興致盎然地看個十來分鐘。
這小孩太有意思了。
若不是聽到有人從臥室出來的動靜,閻天靖怕是能一直看下去。
“他是誰?”
一道冷然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閻天靖循聲看去。
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個高,正是豎著長的時候,身形清瘦,穿著白色長T恤和運動長褲,頭發濕漉漉的,應當是剛洗完澡出來。
這少年,大抵就是剛剛他們提及的“蕭逆”了。
本以為是個跟喻立洋差不多大的小豆丁,沒想竟是一個少年…
閻天靖揚了下眉。
這倆,朋友?
喻立洋挪了挪凳子,離閻天靖遠一點,然后跟蕭逆解釋道:“司笙姐姐去隔壁了,他是臨時監護人。”
“…哦。”
蕭逆微微一點頭。
就司笙身上的神奇事件而言,說他洗澡的功夫,司笙變身成這個男人,他也能眉都不皺一下地接受。
更不用說有合理的解釋了。
他踱步過來,看了閻天靖一眼,直接道:“家只有水,在那邊。”
瞄了眼蕭逆指著的飲水機,閻天靖唇角彎了彎,好脾氣地問:“我自己倒?”
蕭逆看了眼四肢健全、身強體壯的他,狐疑地問:“要我幫你倒?”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凌西澤也好,司笙也罷,連帶這個蕭逆弟弟…哦,還有個撿來做客的小屁孩,都沒一點人情味。
------題外話------
第二卷配角的情節比較多。
主要有兩組。
第一組:蕭逆、司風眠、沈江遠。
第二組:喻立洋、喻寧、閻天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