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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南嬌嬌,你是最干凈的一張牌

  灼灼鳳目,直視沈議絕。

  沈議絕雖然面無表情,眼底卻起了波瀾。

  他雖效忠姑母,卻也知道姑母是怎樣的為人。

  皇太子那么溫和如玉的君子,也被她逼迫而死…

  他依舊記得,當初擒拿皇太子的情景。

  也是個寒冬。

  皇太子白衣獵獵,站在渭水河畔,心腹部下被金吾衛殺戮殆盡。

  皇太子注視著他,溫聲道:“少年時,孤與阿絕交好,曾與你一起游歷名山大川,也曾與你在深夜抵足長談。只是你我終究殊途,沈家效忠母后,你為她殺孤,孤不怨你。”

  他又望向遙遠的西南,俊美如玉的面龐上,滿是遺憾。

  他道:“孤有三個弟弟一個妹妹,孤此生沒有機會照顧他們,將來若有機會,還請阿絕念在你我往日情分上,放他們一馬。”

  窮途末路的皇太子,不念生,不念仇。

  他心心念念的,是他的弟弟妹妹。

  沈議絕也有弟弟。

  他理解一位兄長疼惜弟弟妹妹的感覺。

  朔雪幾度。

  眼前蕭道衍的面龐,與皇太子的臉漸漸重合。

  沈議絕垂下長刀。

  他摸了摸左眼下的刀疤,腦海中浮現出更加久遠的記憶。

  隔了很久,他輕聲道:“如君所愿。”

  蕭弈被押下城樓時,看見了靜悄悄站在宮樓下的南寶衣。

  他走上前。

  南寶衣眼尾泛紅,拿小手帕替他擦干凈面頰上的血漬,丹鳳眼盛滿了疑慮:“我不明白…”

  不明白蕭弈為何會走今天這一步棋。

  他明明是個十分謹慎的人。

  入獄,絕非他的目的。

  蕭弈臉上毫無焦慮,仍舊是稀松平常的表情。

  他彎起薄唇,摸了摸南寶衣的腦袋,低聲道:“青陽把你摘了出來,南嬌嬌,你是所有人之中,最干凈的一張牌。”

  南寶衣聽不懂。

  最干凈的一張牌…

  是什么意思?

  蕭弈俯身,湊到她耳畔:“青陽和我,把所有賭注押在了你身上。南嬌嬌該成為星火,點燃蕭氏皇族的星火。”

  他吻了吻少女的臉頰,又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才被金吾衛帶走。

  南寶衣仍舊站在原地。

  她緊緊抱著卷宗,心里隱隱猜到什么,卻又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

  雪還在落。

  天穹堆積著厚重的云翳,鵝毛大雪飄落在長安的街頭,惹得小孩子成群結伴地玩耍。

  熱鬧的嗩吶聲從街尾傳來。

  魏家的迎親隊伍正在路上。

  丫鬟們往街道兩旁灑落無數銀錢和糖果,花轎披紅掛彩,騎在棗紅駿馬上的貴族郎君,身穿喜服,笑容輕慢而野性。

  他盯著皇宮方向,眼里藏著些許期待。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穿過人群,往城外疾馳而去。

  少女的白衣被鮮血染成嫣紅,滿頭青絲在寒風中飛揚。

  她桀驁又野性,像是難以捕捉到的鳳尾蝶。

  她與迎親的隊伍錯身而過。

  魏少謙勒住駿馬。

  面龐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殆盡。

  眼里隱藏的點點期待,化作寒冷陰鷙,像是毒蛇,格外令人畏懼。

  隨從笑道:“駙馬爺,您杵在這里作甚,吉時快要到了,咱們該去宮里迎親啦!您昨夜一宿沒睡,想來是迫不及待迎娶帝姬!”

  魏少謙面無表情。

  握著韁繩的手,卻是青筋暴起。

  蕭青陽穿過長安街道,單騎來到城門下。

  守城將帥早已接到金吾衛的命令,不許任何人出城。

  見城門緊閉,蕭青陽從懷里取出那枚雕刻著繁復古老花紋的令牌,怒喝:“開城門!”

  守城將帥看了眼,連忙戰戰兢兢地為她開了城門。

  天子令牌,可以毫無困難地穿過大雍任何關隘。

  蕭青陽策馬,朝萬國寺方向疾馳。

  當初太子哥哥能夠順利逃出長安,是不是因為父皇也悄悄給了他這塊令牌?

  可無論父皇做出怎樣的彌補,太子哥哥死在渭水河畔是事實。

  她無法原諒父皇,更無法原諒沈姜!

  今日雖敗,但她無悔!

  少女單騎穿過鵝毛大雪,出現在深山中。

  她放走了馬匹。

  她挽起袍擺,望了眼掩映在半山腰的寺廟,果斷地踏上了蜿蜒悠長的青石臺階。

  慧敏死后,萬國寺的僧人作鳥獸散,只剩南承易枯守寺廟。

  如今早已沒有香客進山求佛,滿山荒蕪積雪遍野,青黑色的山寺墻頭生著厚厚青苔,佛塔下的青銅鈴鐺發出寂寥聲響,更顯山中空曠。

  蕭青陽強撐著來到山寺外。

  沾血的手掌按在山門上,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她喘息著,艱難地叩響了緊閉的山門。

  “南家哥哥…”

  少女啞聲。

  她跌倒在地,暈厥在了寺廟外。

  南寶衣回到南府,已近黃昏。

  踏進府邸,卻見府中喜氣洋洋。

  侍女和小廝看見她,紛紛激動歡喜地請安問好,言語之間,竟然都統一地喚她“大人”。

  她疑惑地踏進松鶴院,花廳里竟然來了不少臉生的人,俱都穿戴華貴,大約是生意上的朋友。

  見她踏進門檻,他們連忙起身,高興地向她請安行禮:

  “給司隸大人請安了!”

  “在下備了些薄禮,還望大人笑納!”

  “大人區區女子,卻能官至司隸,著實了不得!”

  各種恭維的話層出不窮。

  南寶衣望了眼花幾上堆積成山的錦盒,心中已猜到幾分。

  她斂了眉眼,朝祖母請安行禮。

  老人家并不像賓客那般高興。

  她臉色復雜,卻還是據實以告:“一個時辰前,宮里來了傳旨的公公,聲稱雍王和帝姬意圖謀反,已經收押入獄。因為你解決了長安第一懸案,在衙門和民間聲望頗高,所以鎮國公和周尚書郎舉薦你為司隸。嬌嬌,你…”

  沈皇后總攬朝綱,在十年前就下旨規定,女子若有杰出才華,也可以出將入相,官拜一品。

  只是從生意人的角度,南老夫人并不覺得這個時候擔任司隸,是一件好事。

  南寶衣垂著眉眼。

  原來…

  二哥哥給她準備了這么一份大禮。

  他把所有案子的功勞,都給了她。

  他入獄,能接任司隸的,只能是她。

  南寶衣看了眼懷里沾血的卷宗,忽然復雜又難過地低笑一聲。

  二哥哥和帝姬,還真是對她抱了巨大的期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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