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的清晨。
秦鍵再次從床上迷迷糊糊醒來時,身旁的人影已經不在,只剩一條擺放凌亂的白色睡褲在他的腳邊 他依稀回想起段冉臨走前的話——“稍微收拾一下胡子。”
并提醒他了至關重要的一點:“中午要一起吃飯哦。”
于是他立馬精神了,連忙拿起一旁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才九點一刻。”他松了口氣 點開信息掃了一圈,他直接給段冉去了電話。
對方被秒接,一句“你居然醒了!”
秦鍵帶著略重的鼻音嗯了一聲,“什么情況,段叔他們還沒到嗎?”
電話里聞言嘆氣道,“巴黎機場出了點狀況,所以飛機延誤了,我得多等半個小時~”
原來如此。
“辛苦了。”秦鍵坐起伸了個懶腰,望向窗外問道:“今天冷嗎?”
“今天比昨天暖和多了,“片刻,“再睡會吧?一會我帶他們在學校附近轉轉,中午吃飯的時候你過來就行了。”
秦鍵這邊打著哈氣下了床,“不睡了,我也得起來準備一下了。”
晃晃悠悠的來到了衛生間,他對著鏡子上的一對淡淡黑眼圈撇了撇嘴,“我還是過去找你吧。”
他再次提出申請。
畢竟按照華國傳統,段宏帶著老婆孩子來維也納,自己不去接機確實有失禮儀 只是,“哎呀,不用啦,這個問題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嘛,而且你現在出發也來不及了,還有半小時他們就到了。”
電話里的小胖子只讓他在家好好休息等著,“保溫鍋里有早飯,中午等我電話,記得刮胡子,掛啦,我這太吵了。”
“好吧。”秦鍵不再多說什么,“注意安全,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嗯那,拜拜~”
“拜。”
放下電話秦鍵又打了個哈氣,然后拿起面盆上的電動牙刷忙活了起來。
當然,牙膏已經被提前擠好。
‘嗚嗡嗚嗡’的震感讓他逐漸清醒。
半個月前的某晚段冉接到一通巴黎打來的電話,電話里段宏告訴段冉五月中旬他和蓮娜要帶著段暄來一趟維也納。
并非游玩之旅。
段宏和蓮娜因為工作問題要去格拉茨進行為期十天左右的出差,二人希望把段暄放在這里寄存一段時間。
對此段冉自然沒有什么問題,秦鍵也表示歡迎。
于是就有了今天早晨這一幕。
為此秦鍵上周專門花了一個下午將臥室隔壁的小書房收拾干凈,并在其中添置了一張卡通小床,為了歡迎即將到來的小姨子。
確實是“小”姨子,段冉說段暄今年剛滿10歲。
洗漱完畢用過愛心早餐,秦鍵開始了他的晨練。
一邊用勻速活動起雙手,一邊他繼續思考了起來。
一個月的時間里,他幾乎將所有的舒伯特鋼琴作品演奏了下來。
是所有,并且是背譜演奏。
這事聽起來實在令人吃驚,但事實上的確如此。
尤其經過蘭頓的刻意渲染,整個學校里最近都來流傳秦鍵過目不忘的讀譜能力。
作為古典巨匠的搖籃,維也納國立的歷史上也曾出現過幾位“過目不忘”的演奏家。
但是像秦鍵這般駭人聽聞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
即使在這樣一所學校里,沒有人不知道舒伯特本人在鋼琴作品的創作數量上實在在談不上高產。
可十五首舒伯特鋼琴奏鳴曲在鋼琴史上可是實際存在的。
再加上若干幻想曲、特性小曲、嬉游曲、變奏曲等小作品,且不說演奏,一個人要想在一個月內將這些作品全部背下來——“
除非他真的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蘭頓如是說。
秦鍵似乎就在一圈天才之間展露了出了這種超人般的能力。
有人愿意相信這是真的,自然也有人對此嗤之以鼻。
比如弗蘭克與艾琳就堅信秦鍵擁有這樣的能力,而橙色瑪麗卡蒂婭就屬于后者。
她私下稱秦鍵此舉不就是為了幾日后的那場音樂會制造噱頭,“我絕不信他從沒有演奏過舒伯特作品。”
而作為當事人,秦鍵得承認為了三天后的個人獨奏會,他確實花了心思。
或者說對于任何一場獨奏會他都會認真對待,不論是在卑爾根北部小鎮的鄉村教堂里舉辦,還是在維也納國立音樂學院的高級音樂廳里舉行。
從選曲到主題表達,他力求在每一個環節都能做到極致。
哪怕只是一場以“完成作業”為性質的周末音樂會。
至于別人在背地里怎么議論,一來他沒興趣,二來他也聽不到。
即便他聽到了一些評論,他本人也不在意。
噱頭?
還有什么是比他的名字來得更直接的噱頭?
“幻影。”
一個半小時后,秦鍵停了下來,他心中已經有了音樂會的收尾作品。
起身離開鋼琴,他給蘭頓去了電話,電話里他將音樂會的曲目報給了對方。
當蘭頓聽到“幻影”時,開玩笑的口吻問道,“你確定不是李斯特或拉威爾?”
‘幻影’作為舒伯特晚年的一首聲樂作品,鋼琴部分只是純粹的伴奏。「李斯特與拉威爾都寫有標題為幻影的鋼琴作品」
“是舒伯特。”秦鍵給出肯定答復,然后做了一番解釋,“我已經改編好了。”
蘭頓:“明白,那我就把你的音樂會曲目報上去了。”
秦鍵:“麻煩了教授,另外下午的課我想請個假。”
蘭頓:“嗯?身體不適嗎?”
秦鍵:“家里來客人了。”
蘭頓:“哇哦,需要我嗎?”
秦鍵:“呃,暫時不用。”
掛了電話,秦鍵看了看時間,接著換上了正裝離去。
來到康斯大街上一家頗為有名的法餐館,他給段冉發了個定位,附信息:‘等你們?’
片刻。
段段:么么么,愛你,半小時后到!
在得到了對方的肯定回復后,他開始點餐。
一切就緒,他拿出手機翻了翻昨天晚上做的作業。
邊看邊哼,不時的還下笑一笑。
看得出他很滿意他的小作品。
不住的點了點頭,他右眼里的余光忽然暗了下來。
側頭。
玻璃櫥窗外,一雙天真無邪的藍色眸子正好奇的看著他。
緊接著,對方一下調頭跑開了,后背上的粉色大提琴箱子一顛一顛的。
又笨拙,又可愛。
“段冉小時候是不是也這么笨?”
疑惑著,秦鍵整著衣領,站了起來。
沒一會的功夫,一家四口的身影出現在了餐廳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