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林君的到來無疑是秦鍵的另一個驚喜收獲。
對于廖林君,秦鍵雖然常叫‘林君姐’,但是在他心中更多的是將對方看作是自己的老師。
在華韻賽前后那一段,何靜給予的更多是陪伴和鼓勵,而廖林君第一次開拓了自己的眼界和專業領域的知識。
他還記得那個大雪天的早晨,廖林君一身白大褂手里拿著音叉的造型。
大半年沒見,廖林君眉眼間柔和了一些,不再似以前那副刻板的女學究模樣。
想來這也是因為受到愛情滋潤的結果吧 飯間基本上都是秦鍵和廖林君在聊天,廖林君主要講了講她這大半年的忙碌生活。
在秦鍵聽來基本就是在排練演出音樂會之間度過,不過想想也是一種很不錯的經歷體驗。
在他問到對方什么時候回國時,餐桌上的氣氛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看著身邊兩個人各自不同的表情,秦鍵加大了問題的深度。
“我今年還能喝上你們的喜酒嗎?”
氣氛陷入了片刻沉默后。
“今年11月24。”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清辭開了口。
“哇~”
秦鍵哇的一聲看向廖林君,只見廖林君揚起的嘴角透著一種少女感,“到時候你得出席吧。”
“一定一定。”
秦鍵算了算時間,今年的日程表里11月下旬剛好是在肖邦大賽結束之后,去德國參加歌劇大賽之前。
即便到時候沒時間也要擠出時間。
這二位的婚禮說什么也必須到場,這一年以來他們對自己的幫助和照拂已經不能用大來形容了。
想想到時候的場面,秦鍵都有點小激動,“林君姐,之后你也打算回華國院嗎?”
“我可能會回南市。”
廖林君說著看了一眼沈清辭,“不過也可能留在燕京,到時候看情況。”
這個回答倒是出了秦鍵的意料,他原以為結婚后廖林君會留在華國院,以廖林君在圈子里的聲譽地位完全可以在華國院找一份舒服的工作,有老公在身邊,過幾年再要個孩子,小日子想想也舒坦。
而且沈清辭對此也沒有表示什么,只是蒙著頭吃東西。
看來這里還是有事啊~
秦鍵感覺自己品出了一些別的味道。
“吃飯吃飯!”
飯后三人一同來到了柴院。
此時距離海市音樂學院的音樂會還剩下了一個半小時。
何靜也是在三人吃飯的時候才知道廖林君已經來了的事情,不過音樂會的籌備著正缺人手,她就沒有趕往中午的飯局。
忙碌間突然見三人出現的身影出現在了音樂廳大門處,連忙從舞臺上走了下來,快步迎向了三人。
“師姐。”
“靜靜。”
許久未見的海院大師姐和小師姐相擁了一下。
幾句閑敘之后,何靜繼續回到舞臺忙碌了起來,臺上的眾人得知了廖林君為大家下午的音樂會打氣,一時間都更加鼓了了干勁。
一個半小時一晃而過。
音樂會準時開始。
開場的作品是拉赫的升c小調前奏曲。
下午的音樂會落座率不如晚上,一場音樂會到結束曲目的時候也只坐了不到六成的人。
不過從整場的演出效果來看海院的音樂會還是很成功的,這次帶隊來的也是一名年齡不大的教授。
在這名教授演奏到拉三第二樂章的末尾時,也就是秦鍵昨晚中斷的地方。
“你怎么看待第三樂章的調性問題?”廖林君突然問道。
秦鍵知道對方昨晚看了自己的solo,大概知道對方想問的是什。
片刻,他答道:“第三樂章也是采用奏鳴曲式寫成的,不過調性結構和材料結構的異步性體現的更加明顯寬泛。”
“嗯——”
秦鍵頓了頓。
“這種特性體現了拉赫瑪尼諾夫對于傳統奏鳴曲式的突破吧。”
對于秦鍵的回答,廖林君有些滿意,“說的不錯,看得出你為這次的演奏做了很充分的準備。”
“還好吧。”秦鍵并沒有否認這一點,不過。“第二樂章到第三樂章的過渡部分還是沒有控制好。”
廖林君一笑,看向了他,“問題找到了嗎?”
秦鍵點頭,“力度。”
“還有嗎?”廖林君繼續問。
秦鍵又想了想,試探道,“音色?”
廖林君搖了搖頭,目光回到了舞臺,“你還記得我給你上的第一節課嗎?”
“當然,第一節課我彈了悲愴。”秦鍵答到。
“那你還記得我問你的第一個問題嗎?”廖林君再次問道。
“記得啊,我彈完悲愴之后,你問我c小調是什么顏色的,我說我...”
“我..”
說到這兒,秦鍵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忽然瞇起了雙眼,秦鍵好像又抓住了一些什么,就像當時的第一節課一樣的情景一樣。
“調式...顏色...”
呢喃著,秦鍵腦海里一瞬間打開了第二樂章樂譜,快速翻到了最后代表黎明的a’部的十九小節。
樂譜清晰的就如在眼前一般。
“從升f小調開始,再到b小調,從b小調再回到升f小調,三小節之后來到了a大調...”
良久。
秦鍵嘆了嘆。
“最后回到了主調,d小調。”
短短的十九小節內容一共經歷了5次轉調,當時他在設計時將這一段理解為黎明前作曲家的內心的糾結和矛盾。
但是在現場實際處理起來的時候由于自己沒有控制好力度導致在頻繁轉調的過程中自己失去了對于音樂畫面的勾勒。
此刻經廖林君這么一問,秦鍵反思了起來。
從整個拉三的演奏設計說起來,自己似乎并沒有從調式顏色入手。
只是把自己想象中的畫面按照自己的理解填充的顏色,尤其是在第二樂章中。
此刻秦鍵腦海中的畫面不禁又回到了與廖林君第一節課上,對方提出的第二個問題——‘為什么貝多芬彈悲愴時定調用c小調呢?’
同樣的問題。
作為歷史上最頂級的作曲大師,拉赫精通每一個調式,他明白每一個調式的色彩。
“所以為什么拉赫創作拉三的時候將其定調為d小調呢?”秦鍵在心中問道。
這個問題又給他打開了一扇門。
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所在,他用拉赫的視角去描繪音樂世界,卻沒有用對方提供的‘原料’。
舞臺上的音樂不知不覺間結束了。
廖林君沒有打斷一旁沉思的年輕人。
在她看來,這個年輕人又何嘗不是自己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