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冒然的‘笑你長得好看’,在不合時宜的語境中響起。
如同明朗的大調旋律在一個不經意間的和弦卡頓跳轉到纏綿的小調。
令人猝不及防。
但試想當肖邦的夜曲響起在喧鬧的深夜酒吧時,誰又能說他沒有觀眾呢?
這其中最為重要的環節是,有人愿意彈。
有人愿意彈,就有人愿意聽。
有人愿意說,就有人愿意信。
段冉,她就又信了秦鍵的話。
所以此時她有一點心慌。
被你牽過手,也曾被你攬入懷抱,卻未曾在你主動的只言片語中找到半點關于‘那種話’的影子。
人眼里翹盼的‘那種話’自然是話。
沒有任何感經歷的段段同學自然在這方面沒有什么經驗,我們又能指望一個從小抱著鋼琴睡覺長大的小女孩有什么經驗呢?
一晃小女孩已經長成了一個小女人了。
可一句‘笑你長得好看’,依然是她原始認知中的話。
也是第一次,她聽到了,有人站在她的面前,說她好看。
以至于她大腦短路的瞬間,就把什么白紙上的秘密啊,令人別扭的氣氛啊,都一股腦的扔到了腦后。
換個視角看。
這一點倒是讓秦鍵暫時松了口氣,他怕段冉要是再繼續追問下去,估計他也就全部交代了。
這樣他心中的小算盤就落空了。
可直男也有花花腸子啊,他想選擇在一個恰當的時候,讓驚喜翻倍。
“喂。”
秦鍵抬手在段冉的眼前晃了晃。
“段冉?”他再次叫到。
“啊。”又是一聲輕聲回應,段冉面部表梗了一下,下意識頷首別過耳后的一縷發絲,似是想掩蓋住一點慌亂的心理活動。
“你怎么了?”秦鍵已經重新背好了包。
段冉搖頭輕笑著挽住了秦鍵的胳膊,“我們走吧,你們剛才都聊了些什么呀,用那么久。”
像是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兩個人跟隨著保羅的腳步走去。
“巴洛克和茶。”
“你還懂茶?”
“不懂。”
秦鍵頓了頓,“但我會喝。”
“好喝嗎?”
“不好。”
“哈哈哈哈——”
拍照這事,是個麻煩事。
尤其是封面照。
一張dg公司要在全球渠道發行的cd封面。
整個拍攝過程中,秦鍵覺得自己像個任由他人支配的玩偶。
離開鋼琴,他承認自己有點面癱。
痛苦的兩個小時過后,蘭帕德總算是擦掉了額頭上的汗。
人物肖像拍攝終于特么的結束了。
作為dg公司御用的攝影師,他在業界的名氣不可謂是不大,從業三十多年,他為dg公司發行的幾千張唱片封面拍攝過數不清的頂級大咖。
其中不乏小提琴女皇穆勒,指揮帝王卡拉揚。
可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么讓他頭疼。
蘭帕德是一個攝影師,也是一個音樂好者。
他有一個工作習慣,在準備為某個音樂家拍攝唱片封面前,他都會仔細聆聽唱片的內容,從音樂中去尋找靈感,以便讓他聚焦下的音樂家在靜止的唱片封面上有一種音樂的動態感。
不得不說母帶中的莫扎特讓他有一種格外的親切感。
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薩爾茨堡人,從那個未曾謀面的華國年輕人指下,聽到了家鄉的感覺。
這讓他興奮極了。
在攝影棚里見到對方本人后,他更佳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對方從儀表到氣質,都命中了他的鏡頭需求。
只是,他想多了。
所幸的是最后他還是抓到了一張極為滿意的鏡頭。
在一聲ok后,秦鍵活動了一下體,向著攝影師走去,用德語說道:“辛苦您了。”
蘭帕德擺了擺手,“工作還沒有結束。”說著他叫工作人員將拍攝背景換成了一張純黑色的啞光黑布。
秦鍵疑惑的看向保羅。
“接下來是手部特寫的拍攝。”保羅攤手向秦鍵說道,“他說你左手上的紋非常有鏡頭感。”
好吧。
專業的事就交給專業的人去做,秦鍵繼續做回人偶,一聲又一聲的咔咔聲響起。
他放心的讓蘭帕德拍攝著自己的左手,他曾無數次嘗試過,鏡頭下的紋上面沒有任何數字。
“你去過薩爾茨堡嗎?”
“還沒有,不過有計劃去看看。”
“好計劃,不過建議你最好最近去轉一轉。”
蘭帕德輕輕的按下快門鍵,‘咔’的一聲,“薩爾茨堡正在舉行一年一度的鄉村音樂節,或許你還能趕上莫扎特童年故居的開放。”
“哦?”
兩個人一邊拍攝一邊聊著天,又是一個小時過去。
就在秦鍵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時,蘭帕德并沒有叫停。
在所有工作人員的目光下,他抱著照相機走來走去,顯得有點焦躁。
他覺得還少了點什么。
他叫一名工作人員找來了一條淺色絲巾纏到了秦鍵的左手上,在鏡頭下過了一下,他覺得不滿意。
接著工作人員又找來了一卷醫用紗布,同樣的方式試鏡過后他依然不滿意。
片刻。
他的目光突然鎖定在了段冉頸部上的紗巾。
“可以借用一下你的紗巾嗎?”
段冉明白對方的意思,將紗巾輕輕解了下來,親自交到了秦鍵的手里。
“謝謝。”
秦鍵將形狀不規則的的紗巾纏到手背上,隔著透明的白色,黑色紋隱約可見。
隨著蘭帕德的突然一聲,秦鍵縮回右手一動不敢動。
纏著白色紗巾的左手定格在黑色的幕布前。
“咔。”
一聲收工的咔響,秦鍵本次赴漢堡的全部錄制工作徹底結束。
離開前,段冉想從蘭帕德那里要幾張照片,不過被對方婉言拒絕了。
“抱歉女士,等這唱片發行之后,我會將全照片發送到你的郵箱里。”
錄制工作全面結束,秦鍵了卻了一件心事。
接下來是應該好好放松一下了。
這是半個多月以來的第一次,秦鍵和段冉第一次走出dg總部門口的這條大街。
次傍晚的街頭,兩人牽著手向著不知名的街道走去,走到那就算哪,走了一天的他們并沒有感覺到累。
今天一早他便陪同段冉去了幾個有名的旅游景點,下午段冉陪他去了漢堡南部,保羅告訴他的那個同濟會紀念博物館。
一趟轉下來,他心中的謎團更多。
沒有想到早在莫扎特之前,巴赫和已經是圖林根州的共濟會會長了。
“有趣。”
巴洛克的復興之路,佩洛夫的梨花琴,柏林樂樂團,喜歡茶葉的沃恩,像勃拉姆斯的薩耶維,保羅,阿斯特,蘭帕德...
確實是有趣的一次旅程。
回到酒店。
秦鍵終于舍得看了眼手機里的信息,看著社團群里的信息直接澆滅了他點開的。
思索了片刻,他播下了陳唐杰的電話 對方正在睡覺,“你終于舍得給我們打了個電話。”接著一陣吱呀吱呀下聲。
“抱歉。”秦鍵緊了緊手中的電話。
“怎么樣,你在德國還順利嗎?”
“我這沒問題,社團呢?大家最近排練的進度還可以嗎?”
“放心吧,大家都很努力,就是...”頓了頓,陳唐杰話到嘴邊停了下來。
“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陳唐杰嘆了嘆,“大家都很想你,你什么時候能回來?”
秦鍵沉吟片刻,歉聲道,“我可能還要再過一段時間。”
“行,我知道了,你安心忙,這邊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
“辛苦你了,”秦鍵本想問問另一個人,同樣的話到嘴邊,同樣的咽了下去。
“我不辛苦,”陳唐杰道,“能早點回來就早點回來吧。”
草草的掛了電話,像是眼前浮現出了另一個人的影。
秦鍵甩了甩頭,離開房間,敲開了隔壁的門。
“接下來怎么安排,還想在漢堡玩幾天嗎?”秦鍵進屋坐到了窗臺下,“你學校那邊著急嗎?”
段冉收拾著自己的行李,沒有回答秦鍵的問題,“你呢?”
片刻。
“我打算先不回國了,直接去薩爾茨堡。”
聽著后傳來的聲音。
段冉放下了手中的黑色睡衣,轉過。
“那我也去。”
不容置否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