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
第一首作品完成之后實在沒有必要起身鞠躬,尤其是在有兩首表演作品的比賽現場。
這會導致大家都陷入某種尷尬的境地。
觀眾席:‘鼓掌,還是繼續安靜的坐著?’
鼓掌,不符合禮儀。
安靜坐著,顯得沒禮貌。
似乎從第八位出場之后的選手都忘記了一些關于禮節上的東西。
拉莫兒如此,秦鍵也如此。
暫時不妨理解為‘他們還沉靜在自己的音樂世界中,暫時忘記了舞臺的存在’。
不過。
二者的區別很快就被一聲突然響起的掌聲而區分開來。
臺上與臺下的對峙,瞬間被打破。
觀眾席中排的一角,段冉已經高高的舉起了雙手,就在她雙手合十前的一剎那。
一道響亮的掌聲,伴隨著一聲高呼,從她的鄰坐響起。
她承認在如此安靜的的氣氛下,猛然間的這一嗓子確實嚇到了她。
她扭頭望去,是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看起來像是維也納人,也可能是德國人。
總之,在他的帶頭下,觀眾席在下一秒淪陷。
“嘩~~~~~~~~~~~”
“嘩~~~~~~~~~~~”
掌聲,叫好聲此起彼伏。
不少評委也不再端著架子,跟著鼓起了掌。
舞臺上。
面對著浪潮般的掌聲,秦鍵寧靜的微笑下是一種淡淡的不可言喻情愫。
他不知道顫抖不停的左手是因為阿瑪多伊斯遺愿的感召,還是因為心中翻騰的氣血所導致。
此時此刻,他仿佛不再是自己。
暖黃的氤氳下。
眼前黑壓壓的歡呼場景也像是穿過了k491的時光隧道回到了某年某月某天的某個場景。
高昂著頭顱,
身體不受控制的,他左腿抖動了一下,接著再次一步上前,走到臺前的最前方。
右手單手扶胸,秦鍵再次彎下了腰。
一瞬,他的耳邊好似再次回蕩起圣潔的歌詠。
這一刻。
他不確切這一躬究竟是誰向誰低下了頭。
但是一個留存在他心中許久的問題——
“誰用鋼琴觸碰到了天堂?”
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相信我,亞大與奇拉會傳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信念的產生。
往往只是一個瞬間。
短短的不到五秒的時間過去。
當秦鍵再次抬起頭時,像是得到了某種心靈上的升華。
他雙眸中的雜質不見。
用淡淡的余光掃過觀眾席,轉身回到了鋼琴前。
雙手一抖,身后的燕尾高高飄起,款款而坐。
傲然于鋼琴前,擦拭起雙手。
一股堅定從他的每一個細小的舉動中流露而出。
地球的另一端。
何靜滿腹心緒。
盡管隔著一層薄薄的手機屏幕,她依然能感覺到秦鍵氣質上的變化。
她相信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在最后一次月考結束后的辦公室里,當她詢問對方有關革命練習曲的問題時,對方的的眼神是逃避的。
那是‘姐弟’微妙關系還未解凍的‘特殊時期,’作為一個老師,她什么都沒有問。
而后不久。
在姐弟危機接觸后,秦鍵第一次在她面前演奏完悲愴第三樂章時,眼神依然是閃躲的。
可是毫無疑問,那幾乎是她聽過的最動人的第三樂章。
她還是什么都沒有問。
在整個華韻賽期間,秦鍵的焦慮她歷歷在目,當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落幕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他雙眸中的一抹華光。
可是在第二天,對方頹然的眼神讓她感到費解。
似乎第一名的成績給他帶來的困擾大過了喜悅,但她依然沒有問,作為一個姐姐,她陪著他就好。
可是到了東京賽場,因為種種原因,她無法在陪伴他。
不過她依然記得最后的鐘聲落下,秦鍵起身彈開凳子轉身朝著后臺走去的那一幕。
他的眼里,充滿了疲乏。
或許那是一個獨立個體生命成長中的困惑和煩惱,她再一次的保持了沉默。
而此刻,回想著剛才那一幕無比堅定的眼神,她覺得自己似乎什么都不用問了。
伴著夜半的蟬鳴,何靜嘆了一聲,像是卸去了壓在心頭的砝碼。
片刻。
一對小巧的酒窩爬上雙頰。
“噹噹噹噹。”
手機里突然響起的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奇異的旋律讓何靜的眉尾不由翹了起來。
她短發下的素顏下瞬時變的幾分俏皮可愛。
“這次又要帶來什么驚喜?”
驚喜還是驚嚇?
臺下五十名評委的表情給出了最好的答案。
在女巫夢境下的詭秘引子結束后,兩組虔誠靜謐的和弦被按下 舞臺的氣氛又變了。
‘主題’
一個變奏曲的核心要素。
莊嚴的彌撒主題,如同凈化心靈的巨浪從舞臺中心擴散。
如果說k491的是一場圣潔的自我救贖,那克七的彌散主題無疑是對于世人的一種洗滌。
“是巴哈!!”
一名來自維也納的評委心中吶喊著,他信奉神明。
在他的心目中,沒有一種音樂可以和巴赫的b小調彌撒曲相提并論。
可是音樂的發展并沒有向著賦格的藝術或是勃蘭登堡協奏曲的發展。
鋼琴的主旋律結束在‘歡呼之聲響徹云霄’的降福經中。
很遺憾,這并不是巴哈的彌散曲。
全場安靜。
秦鍵抬了抬雙手。
沒有延續彌撒曲的莊嚴,鋼琴像是直接升到了教堂的上空。
夜空下的降b小調,第一變奏。
對位展開。
提取了主題中的旋律織體,音樂的音調還保留著之前。
但是在鋼琴的陳述發展中,大量的弱音調音處理讓旋律增添了幾分神秘。
直至黎明烏青色的微光中,暗夜的森然退去。
這一刻,一名來自大洋洲的,看起來有幾分年輕的女評委微微張了張嘴。
“斯卡拉蒂。”
她覺得此時音樂像是斯卡拉蒂夜曲中的某一段旋律,但是理智告訴她,它們的結構完全不同。
不論斯卡拉蒂,還是巴赫,或者莫扎特貝多芬。
每一個偉大的作曲家,他們的創作都是使用同樣的音符,同樣的節奏,同樣的大小調。
可在這個看似定式的空間中,每一個人又都各自不同。
隨著音樂的發展。
在第一變奏結束后,沒有人在質疑這首作品本身的存在。
而另一個問題也隨之真正的在眾人心頭扎下了根。
“這首作品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