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東四十條立交橋的東北角。
保利劇院。
保利劇院的主音樂廳,今天下午迎來了一群特殊的人。
他們穿著便裝,拎著或背著各式各樣的箱包,從音樂廳的后門陸陸續續的走了進來。
但是今天下午的劇院里并沒有任何場次的演出安排。
此時整個音樂廳里正飄蕩著格里格此生唯一創作過的《a小調鋼琴協奏曲》的華美篇章。
舞臺上,坐在鋼琴前,少女深情地演繹著。
不再有黑色禮服的裝扮,她隨意擺動的長發正和音樂一起飄蕩著。
舞臺下方。
端坐在觀眾席正中央的老人正仔細的看著舞臺上少女的一舉一動。
沒一會,老人的身邊坐下了一位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
“周院長,樂團都到了。”
“辛苦大家了,”老人緩緩的開口道,“住宿都安排好了好嗎?”
“您老放心,都安排好了。”
“好,”老人點了點頭,“那就收拾一下準備開始吧,伯仁已經和劇院里聯系好了,大件打擊樂器馬上就有人送過來。”
正說著,舞臺一側的大型木制拉門被拉開。
三個人正抬著一組定音鼓緩緩出現。
另一個寬廣的舞臺上。
萊錫比交響院團的巴松首席演奏者正吹奏著一個又一個重而清晰的吐音。
此時整個中提琴和大提琴聲部組成的豐滿合聲作為交響的鋪底,三種器樂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聽起來格外和諧。
突然。
鋼琴清脆極速的音流出現了,帶著一股戾氣。
這一刻,巴松管的音量明顯受到了壓制,演奏者的表情瞬間變得像是音樂本身,難看極了。
這種狀態下的音樂大概在持續了十秒鐘后。
隨著指揮臺上傳來的暴躁聲音。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看向了指揮臺 指揮臺上,一頭褐發的中年指揮皺起了眉頭,再次看向了一旁鋼琴前的少年,輕輕的嘆了口氣。
轉身朝著一旁的女人嘰里呱啦說了幾句。
接著。
女人一邊聽著一點點著頭,但是她的表情漸漸的變得有些尷尬。
“他說什么?”
鋼琴前的少年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你說吧,沒有關系。”
“...呃,他問你是不是沒有睡醒,然后,嗯,問你是不是病了?”
指揮臺再次嘰里呱啦起來。
“他說,如果實在無法進行下去,那就換曲目。”
少年擺在琴鍵上的雙手突然青筋暴起。
他轉頭看向了臺下的中年人。
良久過后。
他的手塌了下來,輕輕的嘆了口氣。
對著依然滿臉尷尬的女翻譯微微笑了笑,“不用了,繼續吧。”
“對于剛才的失誤,我很抱歉。”說著,他朝著指揮低下了頭。
五分鐘后。
一段幽謐的單簧管的聲音緩緩出現。
在疾風暴雨的小提琴的極速拉弓下。
少年的表情微微一緊,在興云致雨的音樂進行到一處,突然抬手下落。
沒有一秒間隙的完美融合。
這一刻,指揮臺上,尼爾森的目光中再次露出了野獸發現美味獵物的興奮兇光。
他的雙臂變得更加有力。
屬于普羅科菲耶夫的第三鋼琴協奏曲的光輝照射在舞臺上的每一個角落。
只是臺下的中年人,還未從少年撇來的那一眼緩過神。
心中久久難以平息。
鏡頭切回到國家大劇院。‘
歌劇廳內,長號一部和長號二部交替齊鳴,像是為古代身披鎧甲手握長矛的戰士出征前最后的洗禮。
定音鼓的快速滾奏的音量漸漸變強,像一團躲在遠古戰場上空蓄力的黑色云雷。
一聲尖銳的短笛橫空出現。
“這就是第二十四變奏的樂隊片段嗎....”
秦鍵咽了咽口水,盡管他的嘴皮已經很干燥了。
隨著喉嚨傳來的一聲‘咕嚕’,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夏冬。
目光無法平靜。
二十三分鐘過去了。
從作品第一變奏開始,到最后一個變奏。
整個樂團在沒有主奏鋼琴的情況下,竟然把這首作品演繹的像是一首完整的交響作品。
而且秦鍵不是純粹式的欣賞,他的腦海中有全套完整的樂譜。
在一些需要格外注意的某聲部片段,他都有嚴密注意。
沒有一個地方是被樂團忽略掉的。
嚴謹,一絲不茍。
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
從夏冬二十三分鐘前對著小提琴首席輕輕得揮過一下手后,他就回到了座位上,翹著二郎腿化身為一個觀眾。
全程無指揮。
但音樂卻像是在一雙大手下完美的呈現著作曲家音樂智慧中的的每一個細節。
作品固然是偉大的。
心中再次贊嘆拉赫瑪尼諾夫天才創作同時,秦鍵對身邊的男人的佩服已經達到了無以復加。
事實上,作為國內的眾多樂團之一來講,秦鍵并不知道燕京愛樂樂團的名氣在夏冬接任指揮一職前,還不如一些地方樂團。
甚至身處在于燕京這個華國文化傳播的最中心的地方,它的位置是很微妙的 在燕京一個不大的古典音樂圈內,單單掛著國家級的交響樂團就有三個...
“鞥!!”
“嗡!!”
“咚!!”
“鏘!!”
在大管,圓號一二部大號,還有定音鼓以及一眾弓弦樂器最后一聲氣勢如虹的齊奏下!
夏冬突然站了起來,雙手一按,像是隔空彈琴一般,嘴里發出一聲:“邦!!”
整個大廳只剩下樂團上空纏繞著無限衍生的五度相生音,越升越高,漸漸在暖燈下徹底消散。
掌聲響起,來自小林澤爾,“這實在太壯觀了。”
“剛才這最后一下,應該是你彈的。”
夏冬轉過身,笑著看了一眼秦鍵,對著舞臺上大手一揮,“大家先休息吧。”
“整個聽了一遍,感覺如何?”
“太棒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無指揮的交響樂。”
“謝謝,”夏冬擺了擺手,忽然嚴肅了起來,“對于你的演奏,我非常認可,對于我的樂團,想必你心里也有數了。”
“我想現在我們可以談一談接下來的合作問題了。”
“在我這里,每一位和我合作的演奏者都是一樣的,無論是任何形式下的任何人。”
“我現在有兩個想法。”
“第一,到時候我上抬指揮,我們一同完成這二十三分鐘的演奏。”
“第二嘛。”
夏冬頓了頓,小眼睛突然閃爍了起來。
“在你決賽那天的現場——“
“撤掉指揮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