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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南宋除四臣

  公元426年,春季,正月,謝晦的弟弟黃門侍郎謝,派專人飛馳警告謝晦,想來是看出什么來了。

  但謝晦仍以為不至于此,并拿出傅亮的信給諮議參軍何承天看,說:“估計萬幼宗一二日之內就會到達,傅亮怕我招惹是非,所以先送此信。”

  何承天卻說:“我在外面聽到的,都說向西討伐我們的計劃已經確定,萬幼宗怎么會有到這里來的道理!”

  謝晦仍然認為謠言虛妄不可信,就命何承天先行起草回答詔書的奏章,建議朝廷如果討伐北魏,最好延到明年。

  江夏內史程道惠接到一封尋陽方面送來的信,信中說:“朝廷將有大規模的非常行動,事情已經明確了。”

  程道惠派輔國府中兵參軍樂,把信封好送給謝晦。

  謝晦問何承天:“如果真有不測,你認為我該怎么辦呢?”

  何承天說:“我蒙受將軍您的特殊照顧,常想報答您的恩惠。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變化,怎么敢隱瞞真情!可是,一旦明天下令戒嚴,動不動就用軍法制裁,我心中要說的話,恐怕不能說盡。”

  謝晦驚恐地問道:“你難道讓我自殺嗎?”

  何承天說:“還不到這個地步。以帝王的威嚴和全國的力量去進攻一個州,實力大小既懸殊,民心逆順又迥異·您到國境外保全性命,是上策。其次,派心腹將領駐軍義陽,將軍您親率大軍與敵人在夏口決戰;如果失敗,可以取道義陽北上出境,投奔北魏,這是中策。”

  謝晦沉吟良久才說:“荊州是兵家必爭之地,兵力和糧草都容易接濟,不妨先來一次決戰,打敗了再走也不晚。”

  于是,命令何承天撰寫檄文;又與衛軍諮議參軍瑯邪人顏XX商討起兵反抗,顏XX一聽,當即服毒自殺。

  謝晦豎起大旗,下令戒嚴,對司馬庾登之說:“我現在要親自東下出征,打算委屈你以三千人守衛江陵,防備劉粹。”

  庾登之說:“我的雙親都已年邁,身在建康,而我自己又從來沒有過直屬的部隊,我考慮再三,不敢接受這項命令。”

  謝晦又問其他將領和佐臣:“戰士三千人,夠不夠守城?”

  南蠻司馬周超說:“不僅足夠守城,如有敵人從外面攻擊,還可以立功。”

  庾登之于是說:“周超一定能夠勝任,我愿意解除司馬和南郡太守兩個職務轉授給他。”

  謝晦當即就在座位上任命周超為司馬,兼任南義陽郡太守。改庾登之為長史,仍任南郡太守如初。庾登之是庾蘊的孫子。

  劉宋文帝認為王弘、檀道濟在開始并沒有參預廢弒劉義真、劉義符的陰謀,王弘的弟弟王曇首又是劉宋文帝親近信任的心腹。

  所以,在開始行動之前,劉義隆秘密派人告訴王弘,并且召見檀道濟,打算派檀道濟去討伐謝晦。

  王華等劉義隆身邊的大臣都堅決反對。

  劉義隆說:“檀道濟當初只不過是被脅迫而隨從徐羨之等行事,本不是他主動提出,而謀殺的事,更與他沒有關系。我安撫并使用他,不必有其他顧慮。”

  于是,這個南宋著名的檀道濟抵達建康。

  第二日,宋文帝便下詔公布徐羨之、傅亮、謝晦殺害營陽王劉義符、廬陵王劉義真的罪狀,命有關部門逮捕誅殺,并且說:“謝晦據守長江上游,可能不會立即伏法。朕將親自統率朝廷的大軍前往討伐。可派中領軍到彥之即日開始急速出發,征北將軍檀道濟陸續出發為后繼。

  符衛軍府及荊州官屬,應及時逮捕并誅殺謝晦。已命雍州刺史劉粹等截擊,切斷其逃跑或潛伏的道路。罪犯只限謝晦一人,其他脅從者一律不加追究。”

  這天,文帝又下詔召見徐羨之、傅亮。

  徐羨之走到建康城西明門外,謝正在值班,派人飛報傅亮說:“殿內舉動異常!”

  傅亮馬上借口嫂嫂生病,暫時回家,派人通知徐羨之,徐羨之回到西城,乘坐宮廷內部人出差的車逃出建康城,又步行走到新林,在一個燒陶器的窯里,自縊身死。

  這第一個死的顧命大臣,是自殺的。

  而傅亮乘車逃出建康城,再乘馬奔其兄傅迪的墓園,卻被屯騎校尉郭泓將他逮捕。

  到建康城北門廣莫門,文帝劉義隆派中書舍人拿詔書給傅亮看,對他說:“因你當初在江陵迎駕時,態度至為誠懇,所以饒恕你的兒子們不死。”

  傅亮讀過詔書說:“我出身平民,蒙先帝垂愛,賦予托孤大任。廢黜昏君,迎立明主,全是為國家百年大計。要想把罪過強加在我身上,還怕沒有借口嗎?”

  于是,傅亮被殺,他的妻室和子女被放逐到建安。又斬殺了徐羨之的兩個兒子,而饒恕了他的侄兒徐佩之,誅殺了謝晦的兒子謝世休。

  宋文帝將要討伐謝晦,向檀道濟詢問策略,檀道濟說:“我當年與謝晦一同北伐,當時得以入關的十項計策,有九項是由謝晦提出的。謝晦才略精明老練,大約很少有敵手。但他從沒有單獨帶領部隊打過勝仗,戰場上的軍事行動,恐怕不是他所擅長的。

  我了解謝晦的才智,謝晦也了解我的勇敢。今天我奉皇帝的命令來討伐他,可以在他沒有擺開陣勢以前,就把他擒獲。”

  第二日,宋文帝召見王弘,并任命他為侍中、司徒、錄尚書事和揚州刺史;任命彭城王劉義康為都督荊、湘等八州諸軍事和荊州刺史。

  輔國府中兵參軍樂,再派人報告謝晦,說徐羨之、傅亮、謝等已被殺。

  于是,謝晦先為徐羨之、傅亮舉行祭禮,又為弟弟及兒子發布死訊。然后親自走出虎帳統率軍隊。謝晦當年隨劉宋武帝南征北討,經驗豐富,所以發號施令,指揮調動,莫不切實妥當,幾天之間,人們從四面八方投奔謝晦,很快就聚集了精兵三萬人。

  于是,謝晦上表,盛贊徐羨之、傅亮等都是忠貞之臣,卻遭受橫暴的冤殺。

  又說:“我們這些人如果想長久地把握權柄,不一心為國家著想,我們當初在廢黜營陽王時,陛下您遠在荊州,武皇帝的兒子中還有幼童,我們完全可以擁戴小皇帝,發號施令,誰敢說個不字!怎么會逆流而上三千里,虛位七十多天,去迎接陛下的鸞旗!

  已故的廬陵王劉義真,在營陽王在位的時候,就曾積恨,冒犯皇上,是他自己死于非命,不有所廢黜,怎么會有興起!雹不曾把賊寇遺留給君王,我又有什么地方辜負了宋皇室呢!這都是因為王弘、王曇首、王華一伙陰險、狂暴,多所猜忌和挑撥離間造成的災禍。

  現在,我要發動大軍,以清除陛下身邊的邪惡之徒。”

  文帝下詔戒嚴,實行大赦,各路軍隊依次出發,討伐謝晦。

  謝晦任命他的弟弟謝遁為竟陵內史,率領一萬人留守江陵。他自己則親自率兵二萬人從江陵出發,他指揮的戰艦,從江津一直排列到破冢,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謝晦長嘆一聲,說:“真恨不得這是一支保護皇家的大軍!”

  謝晦想要派兵襲擊湘州刺史張xx,何承天因為張xx的哥哥、益州刺史張茂度與謝晦私交甚好,就說:“張xx的態度還不明朗,不應該輕率地發動攻擊。”謝晦寫信招撫張xx,張xx不肯追隨謝晦。

  宋文帝任命金紫光祿大夫王敬弘為尚書左仆射,任命建安太守鄭鮮之為右仆射.其后便從建康出發。命令王弘與彭城王劉義康留守京師建康,進駐中書下省;侍中殷景仁也參預負責留守京師的任務。文帝的姐姐會稽長公主劉興弟住進皇宮,總管后宮事務。

  謝晦從江陵東下,何承天留守江陵沒有隨從。

  謝晦抵達西江口,到彥之的軍隊已開進彭城洲。庾登之據守巴陵,膽怯畏縮,不敢前進。當時正值大雨連綿,數日不停,參軍劉和之警告庾登之說:“我們遇雨,敵人也遇雨,征北將軍檀道濟的大軍不久就要到了,官軍實力正強,我們應該速戰速決才好。”

  庾登之還是畏懼不敢戰,卻令手下的小軍官陳,制造了一個大型口袋,裝滿茅草懸掛在桅桿之上,聲稱可以用來焚毀敵人的艦船。

  用火攻必須等到天晴,他用這個辦法,延緩會戰的日期,謝晦卻同意了庾登之的做法,逗留了十五日,才派中兵參軍孔延秀進攻駐扎在彭城洲的將軍蕭欣,大敗蕭欣的軍隊,又進攻彭城洲口官軍營壘陣地,一舉攻克。

  官軍的大小將領都主張退走,據守夏口,到彥之反對,于是退守隱圻。

  謝晦又上疏為自己辯護,并且十分驕傲地夸耀自己在軍事上的勝利,說:“陛下如果把‘四兇’斬首,把‘三監’的人頭懸掛在宮墻上,我就立刻停止進攻,回轉旌期,折返我的任所。”

  可宋文帝既然決心要殺謝晦,自然不會理會他的話語,當即令檀道濟出兵。

  當初,謝晦與徐羨之、傅亮為了保全自己,就用謝晦把守長江上游,又把檀道濟安置在廣陵,使他們各自擁有強兵,足以脅制朝廷;而徐羨之、傅亮在朝中居高官、掌實權,可以維持長久的安定。

  等到謝晦聽說檀道濟率兵來攻打自己,不禁大為惶恐,束手無策。

  檀道濟的大軍一到隱圻,立即與到彥之的軍隊合兵一處,戰艦沿岸停泊。

  謝晦最初看見戰艦不多,毫不在意,也不馬上發動攻擊。

  到了晚上,東風大起,官軍的船艦,帆篷滿張,陸續抵達,前后相連,塞滿江面。

  謝晦軍隊的士氣渙散,軍心沮喪,不再有斗志。

  第二日,官軍艦隊挺進到忌置洲尾,戰艦排列著渡過長江,謝晦的軍隊一觸即潰,全軍大敗。謝晦在夜色的掩護下出走,投奔巴陵,找到一艘小船回到江陵。

  最初,劉宋文帝派遣雍州刺史劉粹從陸路,率領步騎兵襲擊江陵,劉粹的軍隊剛到沙橋,謝晦的司馬周超就率軍一萬多人迎戰,劉粹軍大敗,死傷的士卒在一半以上。不久,就傳來謝晦戰敗的消息。

  起先,謝晦與劉粹私交甚好,并任命劉粹的兒子劉曠之為參軍;宋文帝對劉粹的態度,感到懷疑。

  王弘說:“劉粹沒有野心,一定不會出差錯。”

  等到劉粹接受朝廷的命令討伐謝晦,則一無反顧,宋文帝因此對劉粹倍加贊許。謝晦也并沒有因此殺害劉曠之,反而把他送回到劉粹那里。

  謝晦逃回江陵,也沒有做其他部署,只是慚愧地向周超道歉。

  當天晚上,周超舍棄他指揮的軍隊,一個人乘舟前往到彥之的營地請降。

  謝晦的部將全部散盡,于是,謝晦攜同他的弟弟謝遁等人共七匹馬向北逃去。

  謝遁體胖且壯,不能騎馬,謝晦常常要停下來等候,因此他們的速度很慢,十來天的時間,謝晦一行才逃到安陸延頭,當地戍守的將領光順之瞅見了,當即俘虜了他們,用囚車送到了京師建康。

  同時,到彥之的軍隊進抵馬頭,謝晦的諮議參軍何承天投降。

  到彥之于是主持荊州政務,任命周超為參軍,等到劉粹把沙橋之敗的情形上報,才逮捕了周超。

  于是,劉義隆下令斬謝晦、謝、謝遁以及他們兄弟的兒子,同時被斬的還有謝晦的同黨孔延秀、周超等人。

  謝晦的女兒、彭城王妃披散頭發,光著雙腳,與父親訣別,她說:“大丈夫應當戰死沙場,為什么要行為不法以致在都城的市上被斬!”

  庾登之因為在謝晦軍中沒有實權,所以被免除官職,監禁起來。

  何承天及南蠻行參軍、新興人王玄謨等都得到朝廷的赦免。謝晦敗走的時候,左右親信都拋棄他各自逃命,唯獨延陵蓋一人追隨謝晦不肯離去,宋文帝又命延陵蓋為鎮軍功曹督護。

  益州刺史張茂度也曾接受文帝的詔書去襲擊江陵;謝晦戰敗的時候,張茂度的軍隊才到白帝城。

  當時的人懷疑張茂對朝廷有二心,宋文帝卻因為張茂度的弟弟張忠誠,有節操,對張茂度的行為不加追究,只是派人接替而召他回京師。

  三月份,宋文帝返回建康,征召謝靈運擔任秘書監、顏延之為中書侍郎,賞賜和禮遇都非常優厚。

  文帝因為慧琳道人擅長談論分析,所以常跟他商討國家大事,慧琳道人因此得到參預國家機要的機會。

  于是,賓客們四面八方爭先恐后地擁到慧琳道人的門庭,門前等侯召見的車常有數十輛之多,各地送來的財物,前后相接,每天的筵席就有七八桌,座位常滿。慧琳道人腳穿高齒木屐,身披貂皮外衣,在府中設立負責傳達的通呈官和掌書翰的官佐。

  會稽人孔覬曾經拜訪慧琳道人,正遇賓客擁擠,兩個人只能寒暄兩句,不能多說別的話。孔覬感慨嘆息,說:“如今穿黑衣服的和尚都做了宰相,這真可以說衣冠文士失所了!”

  夏季,五月,乙未(十七日),劉宋文帝任命檀道濟為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和江州刺史;擢升到彥之為南豫州刺史。又派遣散騎常侍袁渝等十六人,分別巡察各州郡縣,考察官員的政績,訪求民間無處申訴的疾苦。

  同時還命郡縣上疏奏報當地的行政得失。丙午(二十八日),劉宋文帝親自到延賢堂聽取訴訟,且每年前來三次。

  左仆射王敬弘,性情恬然,甘于淡泊,在朝廷內外享有盛譽。

  可是在簽署文稿時,從來不事先審閱。

  有一次,他隨同劉宋文帝聽取民間訴訟,文帝就一件有疑問的案件詢問王敬弘,王敬弘回答不出。

  文帝臉色大變,問左右侍臣:“你們為什么不把案卷的副本送給王仆射?”

  王敬弘回答說:“我已看到了案卷的副本,可是看不懂。”

  文帝非常不高興,雖然對他仍然禮敬,卻不再與他討論國家大事。

  六月,劉宋文帝任命右衛將軍王華為中護軍,同時仍兼任侍中。

  王華認為,司徒王弘是文帝的輔弼之臣,侍中王曇首又是皇上十分信任的心腹,他們的地位與自己相當。

  因此,王華自以為自己的才能,無法完全施展,他常常嘆息著說:“朝中宰相,一時之間多達數人,天下怎么能夠治理!”

  當時,朝中沒有固定的宰相,只要誰與皇帝討論國家大事,國家機要大事交給誰辦,誰就是宰相,所以王華才有這樣的議論。

  當時也有任侍中的職務而不是宰相的人;然而,尚書令、仆射、中書監、中書令、侍中、侍郎、給事中等都是重要的官職。

  王華與劉湛、王曇首、殷景仁都擔任侍中的職務,他們風采卓然,精明干練,榮顯一時。

  宋文帝曾經在合殿設宴款待他們四人,與他們共同歡飲,特別高興。筵席散后,文帝目送他們好久好久,嘆息道:“這四位賢才,是一時之俊杰,一起作為我的喉唇,恐怕后世很難再出現。”

  黃門侍郎謝弘微與王華等都深得劉宋文帝的重用,當時他與王華、劉湛、王曇首、殷景仁等號稱五臣。

  謝弘微,是謝琰的侄孫,他一向端重嚴謹,在適當的時機,才開口說話,在仆役奴婢面前,也從不隨便說笑,因此不論尊卑大小,都象對待神明一樣恭敬他。他的堂叔謝混對他尤其推崇敬重,常說:“謝弘微這人,與別人相異時不會傷害別人,與別人相同時也不會違背正道,對他我是沒什么毛病可挑的了。”

  劉宋文帝打算封王曇首、王華等人爵位,他撫摸著御座說:“這個寶座,如果不是你們兄弟,我今天就坐不上。”于是,他就拿出封爵的詔書給他們看。

  王曇首堅決辭讓說:“近來發生的事,全仰賴陛下英明決斷,使罪人得到應有的懲罰;我們怎么可以因為國家的災難,而自己得到好處!”文帝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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