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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懷朔

噠噠噠  劉盛策馬來至城下,一旁頂著夜壺的楊小讓他多看了兩眼。

  這時,城門下的守城士卒出來了一位,提著馬槊蹬蹬叫的跑了過來,劉盛也將戰馬止住,并朝后伸手示意,騎隊戛然而止。

  “大人!”

  跑來的士卒對馬上的劉盛禮敬,隨后仰著頭朝劉盛問道:“不知大人現居何職?來此何干呀?”

  劉盛收回目光,朝其笑道:“不知賀兒力幢主在否?”

  聽此一問,士卒微微一愣。

  “賀兒力?”

  “我家幢主?”

  “難不成,此人與我家幢主相識?”

  士卒忍不住朝劉盛打量了一番,見其貂裘著身,面紅齒白,腰掛鋃鐺玉佩,身側騎從無不兇神惡煞般的四處打量,雙手更是按伏在馬刀之上。

  士卒心中一稟:“敢問大人,您可是與我家幢主有舊?”

  劉盛笑了笑:“且去喚來便是!”

  說罷,劉盛緩身下馬,兩側騎從一看,連忙跳下馬來,快速圍攏其側。

  “嗯!無妨!”

  騎從靠的有點近,讓劉盛有些不舒服,伸手示意他們停在原地。

  士卒看了眼眾人,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嘴上卻沒猶豫,叫了一聲:“且容大人稍后!我這便去尋我家幢主!”

  劉盛揮了揮手,沒有說話。

  士卒對其施了一禮,急急忙忙的跑回鎮里尋力哥去了。

  劉盛打眼掃了掃這座鎮子:“這座鎮子,以后將會取代戌城,成為我抑制塞外的咽喉,力哥,怕是不能勝任守將,還得要另外選派一位良將啊!”

  念叨著,目光落在楊小身上。

  此時的楊小也在偷偷打量劉盛,只是頭頂的夜壺讓他不能輕易的扭頭,使得那雙眼睛已經斜到了極致。

  “哼!”劉盛乍然一笑,朝其走來。

  “小郎君這是何故啊?”

  伸手指了指楊小頭上的夜壺,那散發出來的味道,劉盛自然熟悉,沒敢靠近楊小。

  楊小頓糗,遂即訕訕一笑,也沒敢動身子,朝劉盛說道:“回大人,是小的犯了錯,我家幢主罰我在此!”

  “哦?你家幢主?賀兒力嗎?”劉盛笑問。

  “正......呃......”楊小欲點頭,可這才輕微的動了一下,那頭頂的夜壺便搖搖欲墜,使得楊小猛的一驚,連忙將頭定在原地。

  劉盛一瞧,頓時笑了,因為這方法,可是他發明的。

  “哎,小郎君,穩住穩住,莫要濺得一身啊!哈哈!”劉盛笑得賤兮兮的。

  楊小可沒心思聽劉盛在說什么,為了不讓身上濺得一身黃,只能全身心的將夜壺穩住,他也不敢用手,因為用了手,他第二天還得站。

  夜壺晃了晃,劉盛也沒幫忙,不閑事大的在一旁‘噓寒問暖’。

  這看得楊小直翻白眼,直到夜壺穩了,楊小不禁長吁一聲,急速的心跳慢慢回轉過來,隨后便隱晦的朝劉盛癟了癟嘴。

  “這大人好生猥瑣,非要吾頂夜壺落下不可?”

  朝劉盛身上瞧了瞧。“哼,也不怕賤你一身!”

  念罷,楊小擠出一絲笑容,對劉盛說道:“大人,我家幢主正是賀兒部的,其名作甚,我不明其詳!!”

  “嗯?身為其下之兵,你不知幢主名諱?”劉盛臉色微變,語氣也有些生硬。

  楊小未聽出其中變化,:“軍中有人知曉,但吾不知!”

  “你不知?”

  劉盛雙眼一瞇:“汝喚何名?”

  “回大人,賤名楊小!”

  “楊小?”

  劉盛念叨了一聲,隨后問道:“我且問你,為何他人知曉幢主名諱,而你不知?”

  “這......”楊小身子一顫,朝劉盛看了眼,:“楊小不敢作答!”

  “不敢作答?”

  劉盛眉頭一皺,冷聲說道:“我命你說!”

  “不知大人現居何職?”聽劉盛口氣頗大,楊小忍不住的問了一句。

  劉盛嘴角一撇,冷哼一聲,“我現居何職?怎么?官職不大,還管不得其中之事了?”

  聽聞這話,楊小靜靜的看著劉盛,不言不語,無言的向劉盛傳達‘你官職不大,還真管不了其中之事。’

  劉盛一看,樂了。

  好嘛,都說你們軍紀不行,這沒見著還好,這一見著,特么的連上級的名字都不知道,這不是將不知兵,兵不知將嗎?

  劉盛是怒及而樂,朝楊小冷冷的說道:“我乃獨孤劉盛,現居朔州督護大將軍一職,可能命你詳言?”

  “啊?”

  楊小大吃一驚,身子一提,那頭上的夜壺就啪的一聲摔倒在地,途中,那黃水散落其身,楊小渾然未覺,小小的臉蛋上滿是驚愕。

  “你......你.......你......你是,你是朔州大人?”

  劉盛冰冷著臉:“是我,如何?可能說了?”

  這,這就是朔州侯?

  楊小哆嗦著身子,有些說不出話來。

  “既,既是朔,朔州大人當面,楊,楊小自,自當直.......”

  “可汗!”

  “可汗!”

  楊小話未說完,城內便奔出一人,一邊朝劉盛搖手狂奔,一邊大聲呼喝著,讓楊小的話語不禁一頓,一邊朝聲源望去,一邊吐出最后一個字:“言!”

  劉盛朝城門看了眼,遂即冷哼一聲,回過頭來,對楊小說道:“稍后講我與聽!”

  說罷,朝后一擺手,三位兵長立刻竄至身前。

  “將此人押走!無我之令,不可放其離去!”

  “是,將軍!”

  三位兵長抱拳領命,待起身后,朝后一劃手,頓時趕來幾人。

  這時候,那城內奔來的人也已經來至前方,看著劉盛將楊小押住,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卻是在想著:“難道,他冒犯了可汗?”

  念頭落下,人也來至身前,其剛彎下腰,便聽劉盛冰冷的問道:“賀兒力,我且問你,你可知此人名諱?”

  來人正是賀兒力,也就是力哥,他聽聞劉盛的話,連忙直起身來,朝楊小看了一眼,忐忑道:“回可汗,此人乃是我幢下第三隊的甲士,名喚楊小!”

  “哦?”

  力哥的話,讓劉盛的怒氣為之一消。

  這將,還是知道兵的嘛!

  劉盛點了點頭,但臉上的寒冷并未完全散去。

  “此人為何受罰?”

  力哥偷偷的瞅了瞅劉盛,小聲回道:“回可汗,此人被其隊之兵將槊搶了去!”

  “搶槊?”劉盛的音量不禁拔高了一節。

  環顧四周,只見楊小在此,劉盛不禁將手指向四方,怒聲問道:“那搶槊之人何在?”

  力哥腦袋一縮,低頭說道:“回可汗,族下已將人押至鎮獄受罰!”

  “受罰?搶戰友利器,如同殺人,豈是受罰可抵消的?”

  劉盛劈頭蓋臉的怒罵,讓力哥一陣心驚,小心翼翼探了探頭:“那,依可汗之見,當如何?”

  “哼!”劉盛冷哼一聲,雙目盯著力哥,咬牙說道:“殺!”

  “啊?殺?”力哥微微一愣,以為聽錯了,畢竟,他們的兵員,可不多啊。

  “此般人,若不殺之,你安能樹立威嚴?”

  力哥一聽,吞咽了口吐沫。

  “可汗好大的殺氣!”

  “怎么,我一日不在軍中,爾等便如往常一般目無軍紀了?”劉盛朝其冷冷的撇了兩眼,眼中的警告是如此明顯。

  力哥身子一顫:“族下不敢!”

  “不敢?”

  “哼!”

  劉盛冷笑。

  “賀兒力,可還記得,你先前是何職?”

  “疾風軍三幢二隊五什之兵!”賀兒力不假思索,張開就道。

  劉盛斜望楊小:“我之軍法,猶在耳否?”

  力哥頓了頓,低頭說道:“可汗之令,阿力萬不敢忘,時時銘記于心!”

  劉盛踱步三息,嘆問:“動改師律,謂何罪?”

  聞言,力哥身子不禁一顫:“回,回可汗,動改師律,謂,謂慢軍!”

  力哥雙手有些發抖,朝城樓上的將士望了一眼。

  “如此將士,害我也!”

  念罷,力哥雙目一閉:“賀兒力有負可汗,請可汗降罪!”說著,力哥也跪了下來。

  劉盛沒有理會,繼續說道:“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謂何罪?”

  自知自己辦事不利的力哥倒也干脆,當即答道:“可汗軍令,此四者謂之構軍,犯者當斬。”

  “當斬?”劉盛嘴角一撇,望向楊小,隨后,又轉顧城樓,緩聲說道:“揚聲笑語,蔑視禁約,謂何罪?”

  “謂輕軍......”

  “劍戟不利,旗幟凋弊,謂何罪?”

  “謂欺軍......”

  “調撥軍士,令其不和,又謂何罪?”

  “謂謗軍!”

  劉盛接二連三的問話,讓力哥的腦袋懵懵的,十月的天兒,那腦門上的大汗就如夏伏天一樣。

  “我,我有犯如此多的過錯?”力哥懵懵的想著。

  “屬下犯錯,隊主......”

  劉盛說到這兒,不禁一愣,卻是他突然想到,這連坐法,還只說過戰時的,日常訓練巡邏并沒有涉及。

  那么.......

  劉盛低頭看了眼力哥,那賀兒力正在可勁得擦著腦門的汗。

  劉盛笑了笑,抬步上前,將手伸出,一邊托撫力哥,一邊說道:“起來吧!”

  “可汗,阿力有罪!”力哥恐慌,不敢起身。

  劉盛搖了搖頭:“你無罪,但日后,可不能如此了,治軍,就要嚴明!”

  聽劉盛說他無罪,力哥還是有點懵,眨了眨眼。

  所以,可汗之前說的,都是嚇唬我的?

  力哥狐疑的看了看劉盛。

  “怎么?你做不到?若是如此,這幢主之位,我當另尋他人!”

  力哥半響沒說話,劉盛也未氣惱,卻也板著臉嚇唬了下。

  這次,才是劉盛真的嚇唬他,之前所謂的軍令,只是劉盛見他屬下而說出來的。

  對于力哥來說,這是個烏龍,因為在劉盛的記憶里,他總以為他和現代訓練似的,曾說過一人犯錯全軍受罰,在他想來,力哥的屬下犯錯,那力哥自然要承擔責任的,所以,劉盛才對力哥說了那么一通軍令。

  可現實卻是,他并沒有說過,那連坐法,只提及了戰時。

  這時的力哥反應了過來,連忙大叫:“啊?可汗,吾做得到,吾做得到。”

  說著,力哥站起身來,朝劉盛拍著胸脯說道:“日后,阿力定會嚴厲治軍,絕不讓可汗失望!”

  見其如此,劉盛不禁笑了笑,對于這個老兵,他還是很看重的。

  伸手拍了拍了力哥渾厚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抗擊柔然時,彼軍犬羊之眾,彌亙山原,軍勢一時無兩,強甚至極,當真是黑云壓城城欲摧呀!”

  “而我軍所部之內,少將十倍,吾式遏寇賊,眾人生死相隨,奮勇殺敵,以晝通宵,四面抗敵,凡十有四戰,所向必摧。”

  “兇徒就戮,過半不反。”

  “鋒刃之馀,亡魂竄跡。”

  “若非將士用命,豈能以少破之?你與湯官之勇,皆入我眼爾!”

  “嘿嘿!”力哥聞言,嘿嘿傻笑。“彼軍雖眾,但可汗都未曾言怕,且身先士卒,吾輩又豈能喪膽?”

  力哥說的也是他當時的想法,可見,主將的神色,對將士來說,是何等的重要了。

  “彼軍聲勢浩大,我焉能不懼之?”劉盛搖了搖頭。“身后是我部家眷,身旁是我部兒郎,戰亦亡,不戰亦亡,何不一戰?”

  “那可汗當時為何如此平靜吶?”力哥很疑惑。

  劉盛笑了笑:“我是三軍主帥啊,眾將士的軍心、士氣、以及生死,皆在我手,若我怕了,眾將士的心,也便亂了,無有戰心,安能取勝?”

  “我不可懼之,也不能懼之,只有這樣,將士們的軍心,才會永在!”

  “哎”

  說著,劉盛不禁長吁一口氣:“所以阿力,勇士僅是勇士,即便他很勇猛,那所殺之敵也是有限,而將軍則不同,其一念之間,可滅萬敵,卻也可葬送我輩無數兒郎。”

  “將軍?萬人敵?”

  力哥若有所思。

  “呵呵,所謂萬敵人,便是常勝將軍了!”聽到力哥小聲念叨的話語,劉盛不禁開口笑道。

  “那阿力,可能當上將軍?”力哥抬起頭來,對劉盛問道。

  “你啊?未可知也!”劉盛搖頭笑道。

  “未可知?”力哥的表情突然凝固。

  這到底是行還是不行吶?可汗到底啥意思?

  力哥不懂劉盛的意思。

  劉盛笑道:“你可知,我為何將這懷朔幢將交與你手?”

  力哥搖了搖頭:“阿力不知!”

  力哥確實不太清楚,如果說他功勞大吧,那還不至于連升三級,若說小吧,那斬首數十級,也不算小了,所以,力哥也很疑惑,還一度覺得劉盛是非常看重他吶。

  劉盛笑道:“柔然一役,你未曾離我而去,衷心有佳,實乃我心腹之人也,我讓你來此,乃是我欲讓你為將,這才將你遣來此地,以一幢之人來磨礪與你,若你做得好,我便讓你為將!”

  力哥等了一會兒,見劉盛沒有下文了,不禁問道:“若做不好吶?”

  “做不好?”劉盛打眼撇了下力哥。“你知曉軍中之令,若做不好,你又有何能當得了將軍吶?”

  “啊?”劉盛一言,讓力哥幡然醒悟。

  “難怪可汗會問我軍令,這是我未做好啊!”

  力哥覺得,他之前對中原兵的放之任之,使他在劉盛心里刻下了不好的一筆,直感覺那將軍之位,離他是越來越遠了…

  這時候,劉盛突然又拍了拍力哥的肩膀,對他說道:“能否成為將軍,為我率軍征討賊寇,便要看你自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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