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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狄那

  秋季八月十六,因大雨幾日未出的大日終于在日下時分冒出。

  塞的八月已降秋霜,又有接連幾日的傾盆暴雨,讓此地的氣候更加寒冷了。

  想來,若不是那秦無殤早已命人收攏柴草,大戰甫一結束便送到城中,這些歷經血戰的壯士,恐怕要十不存一,死在塞故城。

  可即便有柴火燃燒取暖,但也去不了身的寒意。

  這一場大雨,也不知道是老天為悲泣戰死的將士,還是為了將歷史回歸軌跡。

  但不論如何,在這一場大雨之下,歷史又好似重演,就在今日下午,柔然五萬兵馬趁著大雨歇去的時候,自北方而來,并與大檀合兵一處。

  匯聚了五萬兵馬的柔然人再一次重振雄風,又恢復了那氣吞山河的氣勢。

  見此雄兵,大檀可謂意氣風發,不禁言道:“有此威武之師,何愁魏主不滅,何愁大業不成啊?”

  大檀恨不得現今就將狄那城團團包圍起來,以絕魏主生路。

  但他看了看周遭,路面被大雨浸潤,河溝漫水,濕滑難走,若要行軍,定為艱難,想了想,也就作罷。

  可即便不能立即出軍,大檀還是做出了其他對策,他要給魏軍一個下馬威。

  時間不久!

  晚霞漫天,白道中溪水東岸,大檀將大軍匯聚于此,其兵鋒遙指狄那。

  “喝!”

  “兒郎們,繼續喝!”

  “哈哈!”

  “喝破敵人膽!”

  大檀左手拎著一壺酒,踱步于陣中,酒一口,熱血涌,點手狄那,開懷大笑,讓正在操練的柔然將士發出喝聲。

  “殺!”

  “殺!”

  “殺!”

  在大檀的怒吼中,柔然將士的喝聲又大了。

  聽此怒喝,大檀滿意的點了點頭,將目光看向狄那,他的笑容更甚了。

  柔然人一聲聲的呼喝,無不喊在狄那將士的心,讓他們的心神慌亂。

  而大檀要的就是這種結果,他驅使將士三萬,于東岸操練,不僅是要給魏軍一個下馬威,殺殺他們的銳氣,這還是一個攻心計。

  五胡戰亂以來,各地胡人都多多少少掠奪了些出自中原的兵書,并且,還加以訓練,而郁久閭大檀,就是其中之一。

  自他成為柔然可汗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在部落中推行漢人的軍陣,他之所以能統一漠北之地,是和他學習漢人的軍陣、兵法有著很大的關系的。

  因此,大檀是懂兵法的,面對現今的局勢,他要做的,是要讓魏軍知曉,我柔然大軍還盛,遠非昨日可比,也非爾等可敵者,若爾等識相,還是逃去為好。

  如此一來,哪怕是魏軍未曾言退,他也打擊了魏軍的士氣,可以說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若是好的一面,魏軍撤了,或是投降,他大檀就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

  這一招,可謂深得兵法精髓。

  在晚霞的映照下,濕漉漉的狄那城顯得極為凄涼,這不只是環境造成的,還有將士們的表情。

  他們,很害怕。

  城頭,拓跋燾面色陰沉,一張臉拉得很長,他現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觀望遠處正在操練的柔然將士,那密密麻麻之下,竟讓他一眼望不到頭。

  即便是他看著這一副‘黃云壓城城欲摧’的局勢,他也擔心自己能否生還了。

  “啪!”

  拓跋燾雙手怒擊,咬了咬牙:“柔然竟又集結大軍而來,當真是欺我大魏無人啊!若不是我大魏平亂遣出三萬精騎,安能讓你如此肆無忌憚?”

  “哼!”

  深喘一口氣,拓跋燾對眾人喝道:“眾將,今夜務必嚴防死守,哪怕吾身絕于此,爾等也定要與柔然死戰,絕不可讓彼軍再邁入我大魏一步!”

  雖然拓跋燾見柔然兵馬大盛,但年輕氣盛的他,是不會輕易服輸的,對眾人喝罷,他也就揮袖離開了城頭。

  同樣面色陰沉的眾人點了點頭,再回望那幾欲讓人窒息的柔然大軍,眾將心中所思,一個個皺著眉頭離開了。

  “哎!”

  看著眾人離去,劉盛輕嘆一聲。

  “不來這南北不知道,柔然人對南下中原的執念真是強啊,就好似打不死的小強一般,死了一波,又來一波,可魏書卻并沒有記載,難道,是因為我嗎?”

  劉盛憂心忡忡的想著,回望離去的拓跋燾,只見那少年的背影好似籠罩了一片烏云。

  見此一幕,劉盛神色一驚,眼皮子一陣晃蕩,突然開始跳個不停,一種要壞事的感覺縈繞心頭。

  “難不成,這拓跋燾會死在這里?”

  劉盛腦中突然冒出這一個想法,因他總覺得這次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他思來想去,也唯有拓跋燾的死亡,對他來說才是大事,畢竟這牽扯著他能否在這亂世立足。

  “看來,這一戰將是九死一生了!!”

  劉盛呢喃,抬望城外大軍,那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確實讓人生畏,他緊握雙拳。

  對他來說,身處這個天大地大沒兵就無處安身的時代,無論柔然人有多少,他勢必都要一戰,不然,他無法安身立命。

  成則成矣,敗則敗矣,也不枉他來一遭了。

  想罷,劉盛轉身離去。

  不久,劉盛返回了城內一座距離府衙不遠處的宅院,至于府衙自不用說,定然是被拓跋燾占據了,而府衙周遭的住戶則住著一眾宿衛郎以及平陽王長孫翰。

  而北平王長孫嵩,卻并沒能回來,至于現在身在何處,還尚未得知!

  “郎主!”

  “郎主!”

  門前,幾個護衛對劉盛作了個輯,劉盛心中有事,僅是點點了頭,便要邁入府中。

  “郎主,全兒公子來了!”一個護衛對劉盛說道。

  “嗯?”

  劉盛頓足,眉頭一皺,回首問道:“全兒來了?”

  “是的郎主!”

  “他何時來的?”

  “就在郎主離去不久,全兒公子便在女衛的護送下來至府中了!”

  “哦?”

  劉盛臉色一黑,眉頭緊鎖,對護衛點了點頭,朝府內走去。

  之前他也問過拓跋清憐全兒在哪里,當時拓跋清憐就告訴他,她已將全兒安全的放置在戌城督護府中了。

  因此,他一直都知道全兒是在戌城的,可現今全兒卻來到了這個戰云密布的狄那,這就讓他有些憂心了。

  一路行來,劉盛并沒有碰到人,是因為這座府中是沒有下人的,有的只是外面的護衛。

  待穿過回廊,劉盛來至中堂不遠。

  中堂外幾個女衛守衛在側,時不時的竊語偷笑。

  “哎呀,師傅怎么還沒回來呀,可莫要耽擱了大事!”

  堂中傳出全兒稚嫩的聲音,劉盛微微一怔,腳步頓停。

  大事?

  什么大事?

  想著,劉盛快步來至堂外。

  這時,兩側的女衛也看到了劉盛,忙叫一聲:“朔州”

  “嗯!”

  劉盛神色冰冷,對眾女衛點了點頭,讓她們的話咽了下去。

  拾階而,剛一進入中堂,劉盛就看到全兒正在焦急的踱著步,就好似一個小大人一般。

  見此,劉盛心中一暖,卻還是板著臉,面帶嚴肅的干咳兩聲,對全兒冷聲說道:“全兒,你不在督護府中待著,來此作甚?”

  “啊?”

  “師傅!”

  “師傅你回來了!”

  全兒面帶喜色,朝劉盛小跑過來。

  “嗯?”

  劉盛面色一冷,雙目朝全兒一瞪。

  見劉盛如此,全兒微微一愣,腳步也隨之停頓,小臉露出茫然的神色,可隨后,他好似想到什么一般,頓足立地,整理衣冠,對劉盛作輯大拜:

  “弟子,見過師傅!”

  “嗯!”

  劉盛這才滿意的輕嗯一聲,朝其覷將一眼:“起來吧!”

  “是,師傅!”

  劉盛沒說話,那蓄養飛奴的侍從也不敢言,唯有保持著作輯的姿勢,待劉盛坐到中堂位,他才起身來至堂中,再對劉盛大作一輯。

  看著這侍從,劉盛眉頭一皺,問道:“丈夫怎來此了?”

  “回郎主,今日有一飛奴自外而來,降臨督護府中,并攜帶書帛,因吾等不識得字,唯恐誤了郎主大事,特將其送來,好叫郎主知曉!”

  劉盛猛得站起身來,卻是被飛奴傳信給驚到了,伸手說道:“哦?在何處?快呈來!”劉盛語氣有些急迫。

  “全公子!”侍從將目光投到全兒的身。

  “師傅,書帛在此!”

  全兒將小手探進懷里,一邊從肚兜內取出一卷白色書帛,一邊朝劉盛走了過來。

  劉盛前將幾步,多看了眼全兒,這才從其手中取過書帛。

  不顧他人在側,將書帛攤了攤。

  “嗯?”

  “陳白!”

  乍一看,劉盛雙目微瞪,再朝書帛細看,不一會兒,劉盛面色有驚有喜,對侍從喝道:“快讓人請無殤來此!”

  “是,郎主!”

  侍從拱手稱是,腳步急促的離開了,劉盛的言行讓他知道,這個書帛不簡單,好似是二刀子傳過來的?

  時間不久,堂中的劉盛正在訓斥全兒不懂事的時候,秦無殤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神色焦急的他略顯狼狽,腳下的鞋子也有點變形,他不管不顧,風一般的直入中堂。

  “將軍,吾來矣,吾來矣!”秦無殤揮手言道。

  見秦無殤來了,劉盛也便不再對全兒訓斥,對其說了聲:“莫要再有下一次!”

  “是,師傅,斌兒謹記!”

  沒得到劉盛的夸獎也就罷了,還挨了一頓訓,全兒有些委屈,嘟了嘟小嘴巴。

  滿頭大汗的秦無殤有些茫然,擦了擦額頭的汗漬,對劉盛抱拳作輯:“殤,拜見將軍!”

  又將手對著全兒,說道:“全公子!”

  全兒見狀,連忙回過神,對秦無殤回禮:“幼斌見過軍師!”

  看眼了板板正正拱手作輯的全兒,劉盛微微一笑,遂即又變回嚴肅的模樣,對秦無殤說道:“無殤,你且來看此書帛!”

  說著,劉盛將書帛遞給秦無殤!

  “哦?”

  秦無殤微微一愣,現今柔然占據云中,這書帛難道和此事有關?

  “且容殤一觀!”

  秦無殤接過書帛,矚目觀看,隨后,先是面色大喜,再是深皺著眉頭,但見他眼珠子一轉,對劉盛說道:

  “將軍,依此書帛之言,乃是陳白幢主于沃陽城所撰寫,但沃陽城與我狄那之間可是被柔然大軍所阻,安能到得此處?只怕是柔然人的計謀啊!”

  聽此一言,劉盛笑了,他雖然知道這書帛沒問題,但還是忍不住的問了一聲:“哦?是何可疑之處,竟讓無殤如此一言啊?”

  劉盛面帶笑容的問著。

  秦無殤道:“敢問將軍,此書帛是如何送來的?”

  劉盛指了指天,笑道:“飛奴!”

  “啊?”

  “飛奴?”

  秦無殤雙目一瞪,激動的前將一步,伸手言道:“可是那府中之鳥?”

  “正是!”劉盛點了點頭。

  “啊?此鳥當真可傳飛信?”

  秦無殤張大嘴巴,卻是有些驚訝,想想當初,那阿三帶著飛奴來到督護府的時候,他可是好生將他們罵了一頓。

  并且,他還當著劉盛的面,說阿三他們在劉盛大事未成的時候,就慫恿劉盛玩鳥,是為不臣之人,理當疏遠。

  當然,他這是在指桑罵槐,說劉盛不務正業,但當時的劉盛并沒有放在心,這可是讓他好一頓氣惱。

  而現今,這書帛就在手中,他怎能不吃驚?

  秦無殤的接受能力還是很強大的,待他緩了緩,對劉盛說道:“若是如此,那我軍尚有危中取勝之機也!”

  劉盛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見劉盛點頭,秦無殤俯首大拜:“無殤斗膽,還請將軍速寫書帛一封,以那信鳥傳與陳白幢主,好讓其聚沃陽之兵,以供我軍驅使!”

  看了書帛的字,秦無殤篤定,若是陳白能聚集沃陽城的兵馬,他們一定會有機會擊敗柔然人的。

  “我也正有此意,可我等還得謀劃一番,雖說有飛奴傳信,但卻也要時間的,你我二人當計定后續,一并發給陳白!”

  說罷,劉盛對外喝道:“取輿圖來!”

  劉盛一聲喝令,自有人前去取地圖,不多時,一個護衛便將地圖給劉盛送來了。

  待地圖鋪就,二人俯身前。

  劉盛的手指在輿圖游走,最終在沃陽停住了,隨后重重一點:“此次陳白雖信中言及沃陽城中兵馬不計其數。

  但沃陽城乃邊塞小城爾,容不得眾多兵馬,最多也便是一萬騎,可這一萬騎中,能聽吾令的,也唯有與我獨孤一部親近者,如此算來,陳白可聚兵馬就不多了!”

說著,劉盛手指從參合徑一路滑到白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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