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況?
劉備眼疾手快,見王允這個老小子居然真的要給自己跪下,當下出手如電,一把扶起了王允。
陳群和司馬朗也驚得目瞪口呆,表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倒是簡雍和田豫聽見曹破石之事,甚是驚駭,
田豫直接脫口而出道:
“當日那個,是王家姐姐?”
王允慚愧不已,以袖遮面,嘆道:
“正是,小女生逢大劫,全仗左校尉仗義出手相助,不然幾乎要遭受那曹破石凌辱。”
劉備:…
越來越不著調了。
曹破石分明說他是搶了他手下一個伍長之妻,太原王氏是什么身份,女兒怎么能嫁給一個伍長 王允的姿態不錯,劉備自然也不能苦苦逼問。
而且,王允是太原王氏的重要人物,劉備出于對王柔王澤兄弟的敬佩,也不能對他苦苦相逼。
他冷哼一聲,道:
“王公請隨備回營,再敘他事。”
王允慨然道:
“全聽左校尉安排。”
天子利用封谞徐奉之事和開黨錮逼迫各世家捐了大量的武器和糧食,再加上之前雒陽的存糧,讓劉備安然度過這個冬天問題不大。
天子在詔書上盛贊劉備一來長社就立刻扭轉局面,當真是有功于社稷,
還稍微吐槽了一下其他眾臣不肯為社稷分憂,當真是強弱懸殊,高下立判。
看來天子的怨念很大啊。
“王公,其他各州戰況如何?”
王允這會已經恢復了名仕的從容淡定,他微笑道:
“盧子干在鄴城吃了敗仗,已經退守黃河,朝廷已經派鮑鴻前去支援,
青州、兗州、徐州、揚州之黃巾也是愈發勢大,
在益州,有五斗米為亂,現在…嘿,不容樂觀啊。”
要不是天子在詔書上偷偷告訴劉備說王允這個人是自己人值得信賴,劉備幾乎以為他是太平道派來的說客了。
怎么天下大亂,他居然還一副這么開心的樣子。
恩師在鄴城遇上大麻煩,不知道涿縣那邊現在如何了。
怪不得天子對豫州的戰況這么滿意,跟其他地方相比,豫州這次真的是取得酣暢淋漓的大勝了。
王允幽幽長嘆一聲,道:
“左校尉應該知曉力行社之事吧?”
劉備心中一凜,沒想到王允會主動提起此事,他把坐席微微向前拉了拉,道:
“愿聽王公分解。”
王允一雙有點渾濁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狡黠之色,他輕嘆一聲,道:
“我和蔡邕是至交好友,當年同在天人手下,想必這些事左校尉應該知曉。”
劉備輕輕頷首,這些事情,他確實已經聽張世平說過。
“天人驚才絕艷,曾說蔡邕有女才學過人,堪稱世之英杰,遠在我等之上。
之前聽聞左校尉種種,不過一介武夫,又和諸君子不睦,故允親赴吳地,阻止蔡邕嫁女,
后來聽說左校尉大戰鮮卑,季道更是稱左校尉有超人之英杰,允這才悔之晚矣。”
“左校尉在雒陽首倡開解黨錮,現在已經名滿天下,允…允更是慚愧莫名,當真耽誤了琰兒。”
劉備沒想到王澤總是臭著臉,卻居然稱自己有超人之英才,不禁肅然道:
“王府君兄弟剛直勇猛,乃天下楷模,備焉敢稱才?”
說起來,太原王氏還真的有不少人加入力行社,
從天人留下的筆記來看,此人應該極其不靠譜,又是怎么能收攏這樣一群好漢為他效力,甚至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事業至死不渝。
他把這個疑問說給王允,王允淡然一笑,道:
“左校尉沒有見過天人,當然不知道天人對我等的意義如何。”
“天下只有天人一人知道天命所在,歷史走向,
他告訴我們,在他的那個年代,已經沒有壓迫和欺凌,
所有人不分男女貴賤,都能坐在明亮的學堂中讀書識字,
所有人不分出身如何都有機會位列朝堂,出任顯貴之職,
甚至所有人都能飽暖,所有人都能衣著光鮮,能走遍天南海北,能聆聽四海風云,
甚至尋常貧賤都能指點世家大儒。
只要有了天書,在天人的引領下,這一切都能做到,
你說,這個時代,你心動不心動。”
王允說話很有煽動力,
特別是轉述天人描述的那個美好時代時,劉備幾乎能看到《十萬個為什么》中那一幅幅黑白圖畫在自己眼前變得色彩亮麗且立體充盈,
他們是關羽張飛,也是張角兄弟,還有甘瑤…
只可惜,這一幅幅美好的圖畫,終究只是自己臆想中的畫面罷了。
“那個可惡的司馬斂。”
王允臉上的獰笑頗盛,顯然提到這個名字讓他憤慨至極。
“若不是司馬斂,若不是他背叛天人,
天人應該帶領大漢走向一個美好的時代,都是那個混賬!”
王允說給劉備的故事跟袁紹轉述的差不多,
當時天人曾召喚力行社眾人前往代郡,準備在那和檀石槐的主力決戰,
王允和蔡邕當年都是力行社的重要人物,在各自的小組擔任組長,手下有一群受天人感召組織起來的勇士豪杰,
得到天人的號令,他們立刻組織起來,準備奔赴代郡作戰。
可在途中,他們接到了司馬斂的指示。
“司馬斂這廝說,天人改了號令,他自己能應付的來,叫我等不必匆忙趕路。
他是情報處處長,是天人最早的門徒和最信任的弟子,我們自然對司馬斂所說別無異議,
沒想到,幾日之后我們才得知,只有少數社中子弟趕到支援,
天人又遭到了敵人突襲,最后一戰法寶受損,雖然獲勝,卻至元廣公身負重傷,
他為了治好元廣公,也離開此世,不知下落。”
“天人走失,司馬斂背叛,力行社立刻分崩離析,
伯喈他們也心灰意冷,這些年故意做出狂態,隱居吳地,不問世事。
也只有我太原王家,還在為大漢奔波。”
王允的憤恨發自內心,但劉備已經不是之前懵懵懂懂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的那個劉備。
雖然王允說的感人,但他還是感覺出了一絲怪異。
天人在臨走之前已經開始滿天下埋藏天書,基本傳說中的屠龍術甚至埋到了天涯海角,
就算沒有司馬斂背刺,他早晚也要離開這個時代,懶得在跟一群跟自己理念有嚴重沖突的人一般見識了。
王允身為力行社的重要成員,不可能不知道天人準備離開這種事。
哎,好麻煩啊,
當年這爛攤子,現在還貽害無窮,劉備每天跟力行社的這些人打交道都快精神崩潰了。
“王公這些年找到司馬斂了嗎?”
王允搖搖頭,道:
“沒有,這么多年,司馬斂依舊沒有出現。
他當年是我們的上司,一直隱藏在暗處,除了天人,連他高矮胖瘦,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唯一知曉的,就是他出身潁川,
可這些年,我把潁川翻了個遍,也沒找到關于司馬斂的蛛絲馬跡。”
蛛絲馬跡都沒找到?
劉備有點意外。
“那王公聽沒聽過水鏡先生?”
“潁川司馬家全家我都能背過,那個水鏡先生是潁川司馬家旁系子弟,叫司馬徽,有什么問題嗎?”
劉備把那個老者死前的遺言說給王允,王允連連搖頭,道:
“不可能,那個司馬徽今年才三十,十五年前,他才多大年紀,
他若是司馬斂,我第一個不信。
不過,既然有人這么說,就抓他來問問好了,
左校尉居然能打聽到這樣的消息,允當真佩服莫名。”
說著,王允臉上露出一點局促的笑容。
“等打敗黃巾,還請左校尉往允雒陽家中,我讓小女多謝過左校尉救命之恩。”
劉備咧嘴苦笑,算是謝過。
王允說的真誠,可劉備依然沒來由的感覺到了一股危機感。
水鏡先生是司馬徽?
陳群在潁川長大,說十七八年之前就有人自稱“水鏡先生”在潁川活動,那人行蹤飄忽,是潁川的傳說,很少有人能說清他的身份。
怎么王允這個太原王氏之人能這么容易就確定他的身份?
呃,想來是力行社有自己的手段吧。
劉備看著王允,王允也看著劉備,一時間,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感覺到了一股怪異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