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從讖言中誕生,又從讖言中滅亡。
當年王莽在位時,傳言劉秀當為天子,許多人為了應著讖言,紛紛改名劉秀,直面王莽的大刀片子。
而天選之子,真·劉秀也當真得到天命襄助,
他以超自然的恐怖力量輕易擊敗王莽的數十萬大軍,
而那個企圖對抗天命的更始帝劉玄(還是劉秀他族兄)也最終在恐怖的天命面前土崩瓦解。
得到天命的劉秀也是讖言的忠實擁護者,他曾經用自己的地位證實了一句讖言的存在,而這個讖言據說將伴隨大漢走向滅亡。
代漢者,當途高!
沒有皇帝愿意讓自己的大權旁落,漢帝國的統治者即使昏庸無能,但只要他們還能掌握權柄一日,就絕對會果斷的撲殺所有的應天命之人——就如當年的王莽一樣。
劉弘當年也曾想將天書獻給漢桓帝,讓大漢走出頹廢,走向復興,
可是…
“大戰之中,汝父悍勇無雙,更有法寶和天人相助,鮮卑軍心瓦解,瞬間崩亂,
可不曾想到,居然有一支箭從背后射來,直接刺穿了汝父的身體。”
“什么!”劉備暴跳而起,“您是說,父親是遭遇…”
“雖無定論,但那支箭,確實是從背后射來,
否則鮮卑再多一倍,天人也能護著汝父從容撤退。”
姜黑沒有參與和鮮卑的大決戰,還以為劉弘是奮力作戰,最后力竭而亡。
可李進卻跟隨劉弘戰斗到了最后一刻,目睹了英雄隕落的整個過程,
十多年來,她每每午夜夢回,都能回憶起喊殺聲震天的戰場上,她摯愛的那個男人最后不甘而痛苦的眼神。
想起這個,她的神色愈發堅毅從容。
“汝父和天人相識之時,天人曾將自己埋下的一處共兩卷天書挖出贈給汝父,
汝父帶了在身上,只盼著戰后親自獻給孝桓皇帝,
可那一戰后,汝父捐軀,天人拼命搶走他的遺體,含恨而去,不知所蹤,天書也下落不明,
若是我猜的不錯,天書應該落在了朝廷的手里,朝廷以為我等手上再無天書,故此不加干擾。
若讓朝廷知道我等還有天書,只怕朝廷這些年不會讓我母子安生。”
“原來如此,怪不得母親不讓我說出天書之事。”
“是…汝父只告訴朝廷,他掌握天書,想來那天書落到朝廷手中,終究讓朝廷對我等網開一面,
嘿,孝桓皇帝崇信巫蠱之術,開黨錮、殺名仕,當今天子雖非孝桓皇帝親子,卻也學的有模有樣,
這大漢,若靠此人,是萬萬不成了。”
原來如此。
劉備吸了幾口涼氣,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緊緊攥拳,居然把手中的竹片捏斷,
他恍然地撿起竹片,輕輕拭去上面的灰塵,沉重地道:
“朝廷眾人,都知道天書的事?”
李進微微皺眉,道:
“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
據劉虞說,朝中倒是沒什么人見過天書的模樣,大概是天子的機要之人將天書奪走,直接送進孝桓皇帝手中——
那劉虞倒是為人不錯,只可惜,這皇帝終不是他做。”
劉弘英雄一世,最后卻因為天書,莫名消亡,這讓劉備心里,除了復興大漢外,又多了一個念頭。
他從沒像此刻一樣堅定決絕,緩緩跪在地上,對著幾本天書,慢慢磕下頭去。
咚咚咚。
連續三聲,不多不少,輕重妥當,
磕完頭,他神色虔誠地默默祝禱,道:
“我劉備對天書發誓,定要查清父親當年之事,
若真是桓帝所為,我劉備拼上性命,也要挖他墳墓,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既然爾等皆是如此之人,這復興大漢之事,最后還是交給我吧!
解縣的荒郊,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正努力發足奔跑,
他越跑越快,雙腿幾乎如車輪一般,遠遠看去黃沙滾滾,蔚為壯觀。
可饒是如此,他扔一步不敢停留,因為后面追擊他的人人數眾多,且都騎著高頭大馬,
馬蹄聲如催命的鼓角咚咚作響,震撼心靈,讓這個老者從頭到腳涼氣森森。
“追上去,莫要讓他走脫!”
一個華服男子身騎駿馬,緊緊追在老者的身后,
他口中雖然高聲招呼,可卻沒有放縱馬速的意思,不然以他胯下這匹駿馬的腳力,哪是這老者兩條腿就能抗衡。
那個華服男子仆役眾多,都是騎著駿馬,囂張恣肆,
聽見主人的吆喝,他們都放肆的大笑起來,緩緩催動戰馬像老者的前方奔去,如圍獵一般,把獵物圍向主人的方向。
那個華服男子見老者已經被慢慢圍困,臉上露出一絲殘酷之色,
他緩緩摸出弓箭,慢慢搭箭瞄準,
片刻后,一支羽箭在眾人的叫好聲中離弦而出。
在雙側馬鐙發明之前,騎馬射箭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這個華服男子依然可以辦到,足見其強大的馬術功底,
那支羽箭激射而出,準頭卻差了十萬八千里,可弓弦響動的聲音仍是驚得那老者一身冷汗,
他猛地收住腳步,那些追擊的騎士也抓緊勒馬,似乎畏懼那老者的本領,反倒沒有一個敢直接殺到他的面前。
“嘿,居然有勞袁家嫡子親至,吾面上還真是大有光彩。”
老者如此奔跑,早就是汗如雨下,不住的喘息,他趁著說話的機會暗中調息,
騎在馬上的男子剛才還追的痛快,可見老者收住腳步,反而畏懼不前,
他冷笑一聲,有些色厲內荏地道:
“汝這賊漢,既然行蹤泄露,還不速速投降,把天書交出來。”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
“天書之說,虛無縹緲,我楊動年紀一把,卻從沒信過此說,爾等千里奔波,便是為了尋老夫開心嗎?”
騎在馬上的男子面色鐵青,喃喃道:
“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殺才,爾等一齊上,斬了這廝!”
他周圍的騎士齊聲稱喏,抽出環首刀,開始朝那老者慢慢包圍過去。
他們都知道,這個名叫楊動的老者本來就武藝高強,又偷得天書,武功更是進境可怕,便是眾人一起上,也非得付出一定的犧牲才能拿下。
這次袁家的嫡子袁術親自壓陣,就是為了把這個老人斬殺,從他身上奪回天書,
眼見老人已經被團團包圍,袁術終于松了口氣,
他定定神,又拉開弓弦,慢慢瞄準那老人瘦弱的身軀。
一瞬間,周圍的空氣幾乎凝固,
武藝高強的楊動在等待敵人率先進攻,準備以逸待勞,說什么都要先殺一兩個墊背,
而袁術手下的騎士也不敢隨便送死,只能慢慢將包圍圈縮小,再縮小。
大戰一觸即發,可偏就在此時,又是一陣凌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袁術愕然回頭,只見地平線那邊不知何時已經掀起塵埃滾滾,居然是大部騎兵滾滾而來。
“董卓?”
雖然看不清來人的面容,但袁術已經看清這群騎兵領頭人的模樣。
那是個膀大腰圓,虬髯如針的黑壯大漢,
他如一頭巨大的野象充滿著肉眼可見的力量,胯下那匹大馬在他驚人的體型面前顯得可憐而弱小,委屈巴巴地拼命奔馳。
董卓緊緊盯著袁術,看見楊動還立在那里,微微松了口氣,隨即哈哈大笑,道:
“公路,什么風把你吹來,可想殺老哥哥了!”
袁術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
他一揮馬鞭,喝道:
“等什么,給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