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滋味復雜。
自己應該高興才對,最大的敵手終于不存在了,雖然沒被自己殺死卻自己殺死了自己。
飛升說著好聽,其實與死亡無異,都是徹底告別了這個世界,再也不能回來。
李澄空拋下了偌大的南王府,風華絕代的王妃,靈慧絕頂的兒子,以及龐大的燭陰司。
想必李澄空是極不甘心的。
但沒用,飛升就是飛升,怎么不甘心也是要拋開的,南王府總不能跟著他一塊兒飛升吧?
可為何心中卻沒有一絲的興奮,反而是惆悵與空虛,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呢?
是因為沒有親自殺了他?
沒殺了他,自己的心意不能純粹堅凝,心刀就不夠鋒利,達不到最高境界?
他想到這里,緩緩起身往外走。
徐智藝與袁紫煙任由他走出小亭。
“萬震,你莫不是以為我在開玩笑嗎?”徐智藝輕聲問道:“真以為老爺閉關,就沒人奈你何?”
萬震笑一下,腳步不停。
徐智藝嘆口氣。
“徐姐姐,有的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你何必心軟吶。”袁紫煙笑道:“別再留手了。”
徐智藝沉默。
萬震笑著轉身過來,看向袁紫煙:“袁司主,不必再虛張聲勢了,沒用的。”
他覺得袁紫煙的舉動很可笑,恫嚇自己而已。
袁紫煙似笑非笑看著他,搖搖頭嘆氣:“你呀…”
萬震道:“真有制我之法,早就用出來了吧,何必費這么多口舌吶。”
“就是呀!”袁紫煙看向徐智藝:“徐姐姐,他都這么說了,你還留什么情。”
徐智藝看向萬震。
萬震看向她,笑道:“徐姑娘真有此法?”
徐智藝道:“你把老爺想得太簡單了,還是乖乖回去吧,好好做護衛,不管老爺怎樣,都不是你該關心的。”
“哈哈…”萬震大笑。
他越發覺得自己判斷正確,李澄空確實出問題了,自己可以肆無忌憚了。
這一刻他覺得天高海闊,魚躍鳥飛,天地豁然不同。
袁紫煙嗔道:“徐姐姐!”
“唉,好吧。”徐智藝搖頭,左手駢指如劍輕輕一點黛眉之間。
下一刻萬震的大笑戛然而止,捂頭慘叫一聲仆倒在地上打滾。
“啊…啊啊…”萬震強忍著卻仍忍不住慘叫讓人聽得渾身發麻。
徐智藝收了纖纖玉指。
萬震慘叫聲停住,不再扭曲打滾。
袁紫煙搖頭:“這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萬震松開手緩緩站起,身上卻沒染灰塵小亭青磚地面一塵不染。
他臉色漲紅雙眼灼灼,死死瞪著徐智藝。
徐智藝嘆道:“我實在不想用這一招。”
“好!好好好!”萬震咬著牙,緩緩道:“真是佩服!…果然不愧是李澄空!”
袁紫煙笑道:“你覺得只有這一招嗎?”
萬震灼灼雙眼轉向她。
袁紫煙當然知道他沸騰欲炸,憤怒欲狂卻并不在意這一次不把他徹底打服,麻煩無窮。
她笑盈盈的:“實話跟你說了罷,老爺的招數從來不會只有一招,兩招,甚至三招至少有三招以上。”
萬震皺眉。
袁紫煙道:“你呆這一段日子,也該對老爺的行事之風有所了解。”
“…佩服!”萬震咬牙道:“徐姑娘剛才那不是緊箍咒,是什么?”
這個李澄空還真是陰魂不散飛升了還留下收拾自己的手段。
難道他真這么強?
徐智藝道:“是鎖魂咒。”
“鎖魂咒…”萬震若有所思,回想剛才發作的情形疼痛比緊箍咒更甚。
好像一下抽離了身體超越了身體的疼痛感來自于最深處,卻不是哪里。
疼得厲害至生不如死,但偏偏不知道哪里疼,只知道疼。
這種古怪感覺第一次嘗到,鎖魂咒,難道是來自于魂魄的疼痛?
徐智藝嘆道:“萬震,你不想想老爺怎會放心讓你去護衛小王爺。”
萬震臉色沉肅。
徐智藝道:“憑老爺的智慧,怎會沒考慮到現在這情形?沒有治你之法,早在閉關前已經殺了你,免除后患。”
“我這就被他壓得死死的,飛升了,我也不能翻身?”
“且不說老爺沒飛升,便是飛升了,你也…”徐智藝輕輕搖頭。
“想翻身,那就好好練功吧,鎮南城可是練功的好所在。”袁紫煙笑道:“要不然,你再幫我做點兒事,磨礪一下,以增修為,如何?”
“嘿!”萬震轉身便走。
“對了。”袁紫煙笑道:“萬公子,要是外面有什么謠言,那我們只能當作是你傳出去的。”
萬震冷冷道:“我嘴巴一向很嚴。”
“那就好。”袁紫煙笑道:“我可不想再用第二招。”
萬震腳步不停的出了院子,消失不見。
徐智藝輕輕搖頭。
袁紫煙笑道:“大開眼界,對人性了解更深了吧,徐姐姐?”
“我沒想到他會跳出來。”徐智藝嘆道。
萬震當初想殺李澄空,徐智藝對他也有殺意,縱使相處一段時間仍沒改變這殺意。
后來老爺看重他,讓他護衛小王爺,她才消去了這殺意,看萬震行事也穩當,也沒有傷害小王爺之心。
沒想到這個時候跳出來。
“難免的嘛。”袁紫煙笑道:“畢竟被壓得喘不過氣,一朝卸去壓力,怎能不興奮?”
“沒想到袁妹妹你也有心軟的時候。”徐智藝笑道。
袁紫煙道:“這確實是個奇才,奇才難得嘛,對王府及燭陰司都有莫大好處,殺了可惜。”
徐智藝搖搖頭:“終究是個麻煩。”
“慢慢來。”袁紫煙笑道:“別急,越是奇才越難駕馭,需得有耐心。”
自己如果不求情,萬震先前走出小院之際,便是他殞命之時。
徐姐姐會動用老爺布置的殺手锏,直接抹除掉萬震,死得無聲無息。
這萬震還是有大用處的,殺了可惜。
尤其老爺飛升,南王府更需這種奇才,現在剛剛開始,繼續下去還不知道有什么麻煩,得有所準備。
“袁妹妹,是時候執行第二步了。”徐智藝輕聲道。м.щênχυê12.cóм︶ㄣ
袁紫煙蹙眉。
徐智藝道:“萬震既然察覺,那些一直盯著南王府的家伙未必不會覺察。”
天下之大,奇人異士極多,不乏與南王府做對的,不能小看了他們。
“唉…,好吧,第二步。”袁紫煙頷首。
第二天清晨,人們看到了李澄空出現在鎮南城的飛云樓,吃過早膳,又悠悠然回到南王別院。
隨后一段日子又不見他蹤影。
這當然是無相宗的蘇云軒出手。
但袁紫煙與徐智藝知道,事情漸漸要壓不住了。
每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了三分暴露的可能,至少獨孤漱溟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