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四處亂躥的孩子們,個個嘻嘻哈哈,頑皮搗蛋,惹得行人牙根癢癢,李澄空露出笑容。
“神京就差遠了。”獨孤漱溟輕輕搖頭道:“即使大力治理也遠遠達不到這要求。”
“鎮南城小,容易管理。”李澄空道。
“也不是因為小,是因為新,舊勢力被摧毀,新的勢力剛剛形成,還沒有盤根錯節。”
“這么說,將來會腐化?”
“那是一定的。”
“可有防止之法?”
“…據我所知,沒有。”獨孤漱溟輕輕搖頭:“我翻閱歷代的帝王心錄,沒有一個皇帝能找到好辦法,往往只有一個簡單粗暴的辦法——殺!”
李澄空若有所思。
獨孤漱溟衣裾飄飄,姿態裊裊,說話卻讓人心驚:“過一段時間大開殺戒一次,摧毀舊勢力,如同保持血氣的新鮮,不衰敗。”
李澄空搖搖頭。
獨孤漱溟道:“這是世間運行的規則,就像太陽東出西落一樣的,無法避免。”
“真要換血,也不必非殺不可,可以調走。”李澄空道。
“想調就能調得走?”獨孤漱溟輕輕搖頭:“利欲熏心,怎會罷休?輕則暗中動手腳,重則聯合起來造反,防不勝防,很頭疼。”
“這倒也是。”李澄空沉吟。
“所以為了省心省力,就直接殺掉。”獨孤漱溟嘆一口氣:“對皇帝來說,這一招是最省事的。”
李澄空點點頭。
獨孤漱溟道:“但想當一個好皇帝,往往只能舍棄最省心的辦法。”
李澄空露出笑容。
獨孤漱溟搖頭道:“我對京師的治安極不滿,已經換了兩個京兆尹,可惜,效果一般。”
“你真是好耐心。”
“也權當是篩選能吏了。”
兩人行走在人群里,無形的力量隔絕人群的靠近,宛如游魚般自如穿梭。
周圍的喧鬧嘈雜不影響他們說話。
而他們的話也不會被旁人聽去,徐徐走過人們身邊,好像兩道影子又像兩道風。
“看來是有人在跟你較勁。”
“嗯,那幫家伙明爭不過就暗斗,扯后腿顯威風。”
“你要如何?”
“到頭來,還是要殺人。”獨孤漱溟輕嘆一口氣:“我實在不想殺戮,傷了君臣的情份,可惜,偏偏有一些家伙就是不識好歹。”
“能不殺就不殺,不行就貶到遠處。”李澄空道。
殺戮確實會傷了君臣的情份,一味以皇權威壓,最終必然君臣離心。
忠君報國之心不能傷,所以需得做一個仁君。
想做一個痛快淋漓的皇帝,結果便是暴君,被眾臣所棄,江山社稷一塌糊涂。
而做仁君圣君,那就得壓住脾氣,施展高明的手腕與智慧,手腕與智慧不足是沒辦法做圣君的。
“除非他們違了死罪,按律當斬,否則,縱使我再討厭,也不會殺人。”獨孤漱溟搖頭道:“這一點太難了,要時時提醒自己克制自己。”
做皇帝久了,會不自覺的形成唯我獨尊的習慣,容不得別人違逆與耍弄。
自己身邊有李澄空,回到南王府之后,就能脫離皇帝的身份,剝離開去唯我獨尊的習性。
李澄空笑握住她玉手:“這一點你做得很好,可敬可佩!”
獨孤漱溟露出矜持笑容。
她強抑喜悅,強壓著沒有喜笑顏開。
李澄空嘆道:“換是我在你的位子上,絕對做不到這般隱忍克制。”
他會隱之又隱,最終隱無可隱,最終爆發,大開殺戒。
獨孤漱溟笑了笑:“其實也沒這么難,如果不把自己當成皇帝,當成理所應當一言九鼎,金口玉牙,就不容易激怒。”
李澄空若有所思的點頭。
他忽然皺眉。
“怎么了?”獨孤漱溟看他有異。
李澄空道:“有點兒不太對勁。”
“嗯——?”
“城里有些生面孔。”李澄空若有所思的道:“而且生面孔有點兒多。”
“嗯——?”獨孤漱溟訝然。
她輕聲道:“夫君,你不會把城里所有人都記住了吧?”
“這有何難。”李澄空笑笑:“憑你的記性,也能記得住。”
“我記不住。”獨孤漱溟搖頭。
鎮南城再不大,也是南境最大城,數十萬人,怎么可能把所有人都記住?
李澄空笑笑:“無足輕重的小事,…還真不太對勁。”
他伸了個手勢。
片刻后,一個中年男子出現在他身邊,低聲道:“屬下鄧白峰見過王爺。”
“邊走邊說。”李澄空嘴唇不動,聲音直接出現在中年男子腦海里。
他恭敬的一躬身,落后李澄空一步,隨著他穿梭在嘈雜喧鬧的人群。
李澄空淡淡聲音出現在他腦海:“城里的陌生人怎么回事?為何這么多?”
鄧白峰低聲道:“王爺,隨著海上貿易繁華,海上來客越來越多,多數都會進一趟鎮南城才會返回。”
“一共進來多少生人?”
“一共兩千一百零八人。”
“都是什么身份?”
“沒查清楚,他們畢竟來自島外,”鄧白峰低聲道:“正在一個一個核實。”
李澄空皺眉道:“不必核實,全部列入監察名單里,這些人大部分都有問題。”
“是!”鄧白峰肅然。
“去吧。”
“是。”
鄧白峰腳步一頓,脫離李澄空身邊。
“又是天元海里反燭陰司的?”
“是。”
“還真是頑強,屢屢不絕。”
“各島有各島的觀念,”李澄空搖頭道:“在我們這邊,強者為尊,弱了就加入強者,可在一些島上不同,奉行英雄,不怕犧牲,反抗強者即使粉身碎骨也是好漢。”
“他們是陰魂不散,怎么也滅不絕了?”
“燭陰司的威望還是不夠。”李澄空搖頭道:“太過年輕了,強大不能深入人心。”
“如何應對?”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這么應付著。”
“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主動出擊先發制人,這也要分情況的。”李澄空搖頭:“這種情形,只能被動防御,只要擋得住一波一波的反抗,燭陰司就能站穩。”
先發制人只能讓人畏懼,忌憚敵意,而不是敬畏。
“這一次呢?”
“既然他們摸上門來,那就甭走了,就在鎮南城住下吧。”李澄空笑道:“他們會喜歡上鎮南城的。”
“他們只會當成大牢,怎么可能喜歡。”
“直到他們喜歡上鎮南城,才能放他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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