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局坊是一家小賭坊。
位置在青鸞城北邊倒數第二家店鋪的第二層,只接待散仙賭客。
沒有性感的老板娘,也沒有陪賭的侍女,只設最簡單的千賭局。
人氣不算太好,只因賭局純粹,偶有高手光臨,人氣倒也不差。
此刻,平常熱鬧的賭廳里鴉雀無聲。
整個二樓,十九張賭桌中的十八張,全部暫停了賭局。
所有賭客都圍在角落里一張賭桌前。
眾人屏氣凝神。
望著于桌前對賭的兩個人。
一個杵著長劍的盲人老頭,三星仙君修為,胡子拉碴,面目兇惡,臉上有數道劃痕,左手長著六根手指。
對面是一個女人,四星仙宗修為,全身緊裹著布條,襯托出嬌小又姣好的豪放身材。
正是酒狐仙!
她的衣服,一套竹泉宗的竹纖青衣,疊的整整齊齊,放在盲人桌前。
一壺酒接一壺酒的直往小嘴里灌,釋放的醉酒幻音籠罩了整個屋子。
饒是如此,她依然斗不過眼前的盲人老頭。
靈劍,巨葫,丹藥,仙晶,能輸的她都輸了…最后連衣服也輸了。
若不是老板娘九指神嫗特地給她找了點布條遮掩,今天不光是竹泉宗和青鸞城,就連東浮仙庭的顏面,也叫她給丟盡了。
想當年,她也號稱是東浮城小賭神,在仙學院修習時黃賭毒一樣不落,且樣樣精通,在今天之前一直是這座賭坊的常勝將軍。
想不到今日,卻輸在一個老流民散仙手中!
這瞎子開天眼了嗎?
連作弊也斗不過他?
酒狐仙氣的兇顫,一雙狐眸死死盯著盲人老頭,準備再戰,她已經做好了再輸就掀桌子耍無賴的準備。
“繼續!”
盲人老者神色平靜。
“酒執事,你已經沒東西可輸了。”
圍觀賭徒瘋狂暗示,不是還有布條沒輸嗎?可惜老頭眼瞎看不見。
“但你不是還沒走嗎?說吧,你想要什么?”
酒狐仙將眼前一壺仙啤一飲而盡,明黃的酒汁順著嘴角,下顎,雪頸,一直到緊裹的布條中。
沉吟片刻,老者也不遮掩,很自然的問道:
“晚輩聽這里的仙民說,并非白蓮宗范長老殺的虛鯤,而是竹泉宗陸長老從鯤腹中殺的,是否真有此事?”
“你眼瞎又不是耳聾,大家都這樣說,還能有假?”
“不管真假,晚輩不相信凡人的眼睛,只相信像酒執事這樣的仙宗所見。”
“不巧,我當時也被鯤吞了,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那酒執事愿意施揭謊咒嗎?”
揭謊咒?
酒狐仙目光一凜,驀的謹慎起來,突然豪聲喝道:
“你調查陸長老?說,是誰派你來的!”
圍觀賭客一片嘩然,紛紛看向了老者。
你一個仙君居然想要仙宗自施揭謊咒?
不應該拿布條做賭注嗎?
你不饞她身子,你太監!
你知道我們為饞她身子,輸了多少酒錢給她了嗎?
難得你這老頭賭術通神,卻是個太監?
無視眾人怨念,老者不動聲色,只道:
“鯤腹內烹飪實在是匪夷所思,晚輩只是好奇罷了。”
酒狐仙其實也不在意,這種事情陸涯都懶得保密,更何況她呢?
“無妨,你贏了我,我便發揭謊咒告訴你真相,但如果你輸了,必須把之前你贏的全部還給我,還得輸我一壺上等仙釀。”
“這樣的籌碼不公平。”
“賭博從來就沒有公平的。”
“罷了。”
片刻之后。
新的賭局,在搖骰人的主持下開始了。
千賭坊的賭局只有一種,名叫千術局。
千術局的篩子是特制的,對靈力極其敏感,禁止靈壓干擾,禁止神識探測,否則骰子會碎,哪怕仙帝仙皇來了也一樣。
規則很簡單,由中立的搖骰人主持,單骰猜大小,一二三為小,四五六大。
二人對賭局是搶猜模式,先猜著定大小,后猜者只能猜先猜者的反向結果。
同時猜若大小相同,計平,繼續下一輪。
千術局看似簡單,實際上涉及的極端敏銳的聽覺,最短時間的計算力,以及最極限微操的物理干擾。
賭局開始。
骰鐘搖晃。
酒狐仙閉上眼睛。
一雙毛茸茸的狐耳,悄咪咪的伸了出來。
讓她搞微操出千,太為難她了,她就是靠聽,只要以最快速度聽出對方的操控后的結果,一樣能贏!
畢竟——狐貍的聽覺可比人類厲害多了!
此刻,圍觀賭徒中一些喜歡獸耳娘的散仙們,眼睛都看直了。
布條裹身,狐耳軟萌…這誰頂得住啊?
明明很豪放的性格,為什么生了一副可愛至極的模樣和身材?
盲人老者不動聲色。
盡管他并不是盲人,但也沒有拆穿酒狐仙,就算她作弊,他也有一萬種方式贏她。
骰鐘落地。
骰子穩住。
搖骰人道:
“請猜——”
酒狐仙狐耳微動,一剎那脫口而出。
“大!”
大字剛說一半,忽然在她身后喝道:
“大你個頭——”
陸涯突然出現在酒狐仙的身后,揪著軟茸茸的狐耳,直接把她提溜起來,像是提溜一只小貓咪。
“你這啥造型啊?”
酒狐仙身材嬌小,個子不高,撐死一米六,被陸涯這么一提溜,兩腳直接騰空了,一只狐耳承受著全身的重量。
“疼疼疼——”
直看的圍觀賭徒一陣羨慕嫉妒恨。
他們并沒有見過陸涯,以為哪來的小流民。
寧中子和暮雨霏霏還在路上趕來。
陸涯是瞬移來的。
“你還知道疼?快去把衣服換上!”
“衣服我得贏回來!”
“那就喊小。”
酒狐仙有點懵,下意識喊了句小。
“小。”
搖骰人揭開骰鐘,三點,便喊道:
“小贏!”
酒狐仙頓時傻眼,像是一只被提溜起來的小白貓。
你連賭術也會?
盲人老者微沉著臉,臉色看上去有些難看。
或許太關注骰鐘,他完全沒發現這個凡人從哪冒出來的,也沒想到,此子竟徒手將仙宗級的酒狐仙給提溜起來。
雖然酒狐仙勝之不武,但規則就是規則,他大方的把酒狐仙的衣服,以及其它贏來的東西全部歸還,還額外送了一壺仙釀。
酒狐仙雙腳落地,瞬間恢復了豪色,把衣服、靈劍等全部扔進了空間戒,繼續裹著布條,隨后打開酒壺塞子,挺俏的小鼻尖湊過去,聳了聳——
“哇,好酒!”
然而老者的心思早已不在酒狐仙的身上。
他有了新的目標。
“閣下是?”
“陸涯。”
陸涯言簡意賅。
眾賭徒頓時嘩然大悟,紛紛抱拳作揖道。
“見過陸長老!”
然而老者卻并未起身。
“原來是陸長老,失敬失敬,老朽乃是——”
“我沒問你是誰。”
陸涯一句話懟的老者一愣一愣的,致其仙臺隱隱作痛。
雖然不知道老者的具體身份,但陸涯很清楚他的實力,以及本容。
甚至還看出來,老頭數日前受了重傷,能撿回一條老命已屬不易。
傷成這樣還要來賭?
賭狗真是無可救藥!
就算想調查什么,也不一定非要靠賭吧?說白了,就是賭癮來了。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我告訴你,鯤是我殺的,范睨只是與本門合作,幫青鸞城拉攏人氣,獲得鯤肉,同時挽回他的名譽,僅此而已。”
“只是他的個人選擇?”
盲人老者心想,這確實是范睨可能做出的事情,但或許過程并沒有這么簡單。
他堂堂白蓮宗御獸長老,東浮區比他強的人不到五個,沒必要如此委曲求全。
揮手之間,桌上的骰子驀的翻轉,跳動,閃爍著光影。
“凡人之語不可信,贏了我,你說的話才有可信之處。”
神特么凡人!
我瞬移過來連你個仙尊都沒發現,你還以為我是凡人?
還是說你剛剛輸了不服,想與我來一局?
陸涯相信是后者。
雖然對賭博不感興趣,但陸涯還是好奇的問道:
“那我贏了有什么好處?”
“你贏,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關于柳宗主的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