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在權貴中并不會少見,私下里說說,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搬倒金鑾殿,再被人拿出來彈劾,還是在這樣的一個搏斗的時期,真的就是大事了,不要說出人命,就是一件小事徇私枉法,那也要變成大事。
張順說完后,王閣老一直剛正不阿的面色出現了一絲裂縫,他自認為那件事做的很隱秘,卻不想還是被扒了出來,他一身清正,唯獨為了唯一的兒子破例了那么一回,而這在權貴圈子里并沒有什么,不曾想就是這沒什么的事如今給他最后的官途抹上了一抹黑。
他知道,就算這事被扒出來,他不至于受到什么大的懲罰,但這職位肯定是坐不下去了,雖說本就該退休了,但是以這樣的方式,真的是將他這一生的清正都抹黑了。
他想辯駁,但辯駁就等于承認,他不能承認。
“張順,凡事講究證據,可不是空口白牙。”王閣老微微晃了一下神之后,便肅然了神色。
“這種事都是有案底的,臣懇請陛下讓刑部查閱案底。”
既然搬了上來,帝王便不能當做不見,“刑部領命,朕命你們七日之內巡查出相關案底。”
與福林清吏司一樣,帝王給了七日的時間。
“臣領旨。”出列的是刑部尚書霍晗奕。
帝王都下令了,王閣老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不過面上顯現出來的則是剛正不阿。
帝王也沒有停王閣老的職務,算是給他的一種支持和尊重,畢竟是兩朝元老了。
下朝后,王閣老沒有半點異色的去了內閣處理政務,哪怕陸閣老對他各種譏諷,都未能讓他有半點崩潰,他當年做的很隱晦,都十幾年前的事了,他完全不覺得短短七日內就能翻出什么來,且他當時做的很干凈。
直到他晚間在回家的路上,半路上馬車車轅斷了,比較慶幸的事發現得及時,王閣老人沒傷著,就是只能半路下車徒步回家了。
這本沒什么,但是在一個無人的街角,王閣老被人攔住了去路,此人不是他人正是杜振。
看到杜振的瞬間,王閣老的臉色是和這黑夜一樣的暗沉。
“丞相大人。”什么樣的心情不提,該行禮還是要行禮的,畢竟對方官階在那。
“王閣老。”杜振沉聲打了聲招呼。
“馬車壞了,還有一段路需要步行,丞相這是要去哪?”
“等你。”既然他能來,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
王閣老的面色一下子變了,心中已經意識到了什么,不過面上并不顯,微微變了一下臉色之后,便恢復了正常,“不知丞相等下官是有何事?”
“王群,本丞相既然能來找你,有話便直說了。你本就到了要退離朝堂的年齡,就像你精心畫了一幅畫,眼見著要收尾了,卻在最后幾筆糊了畫,毀了整張畫,你可甘心?”
王群的心不由得加快地跳動了幾下,“丞相怎么就知道最后幾筆寫不好會糊了畫?”
“王群,本丞相都親自來找你了,你覺得你這最后幾筆不會糊嗎?”
換個人來,王群還真不一定吃痛,但是杜振親自來了,“丞相想如何?”
“本丞相覺得王閣老年歲不小了,也該到退離朝堂回家的時候了,這最后幾筆能不能畫好全在王閣老自己,王閣老是想完美的畫好一幅畫回家安享晚年,還是想糊了最后一筆毀了整張畫,這些都由王閣老自己選擇。雖然陛下給了七日的時間,但王閣老卻只有三天的時間做決定,后續如何發展全憑王閣老自己決定。本丞相也就是晚間出來散步偶遇王閣老,閑聊了幾句,王閣老不用急,回家慢慢思考,還有三日。”
說完后,杜振不再多說,直接幾步錯過王閣老與他擦肩而過。
威脅人的最高境界從來不是步步緊逼放狠話,而是點到即止,往往無法預料的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王群沒有留杜振,而是有些木然的抬腳向前走去,他自認做的天衣無縫,但也知道無不透風的墻,既然已經被彈劾上金鑾殿,必定是露了馬腳,哪怕過去了十幾年。
若換一個這么威脅他,他斷不能受影響,但對方是在朝堂上只手遮天的杜振。
杜振雖然挑了個夜色濃郁的時間,但一點并不影響帝王知道,且他也沒刻意瞞著,他就是要翻帝王知道,最后王群會如何選擇,從而來打擊帝王。
“昨日晚間,杜振在路上見了王群。”
顧秦來匯報皇子課業的時候,季承燁將這件事告訴了顧秦,眸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哀樂。
“陛下想如何?”
“朕不想如何,朕是沒辦法做出跟杜振一樣的事的,這些日子朝堂上風起云涌,王群被彈劾的那件事多數是真實的,如此也是給了杜振把柄,朕是不可能明知還去包庇的,若是朕這樣,朕以后還如何治下?”
“所以陛下是君,丞相是臣,丞相的眼界只在眼前,而不在長遠,丞相之所以能如此勢如破竹,所仗不過是比陛下早出生了那么些年罷了。”
顧秦不是在吹捧,與季承燁相處也算很久了,他看到了季承燁明君的特制,也更加甘心追隨。
“這算安慰朕嗎?”季承燁輕笑,開起了玩笑。
“陛下說臣奉承你比較貼切一些。”顧秦這個就是冷笑話了。
季承燁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你這奉承太過別致。”
許是與顧秦說了兩句玩笑話,季承燁覺得心頭沒那么沉重了。
“王群本就到了退讓的時候,肯定不想為官生涯落下污點,杜振又親自去找他,他的選擇顯而易見。”
“也不一定,王閣老很固執,當年的事怕也只是因為對方是自己兒子,已經達到了危機性命的地步,王閣老才不得不尋死,且那件事王閣老之子也是失手,各種緣由還有待查清。陛下可讓人傳話給王閣老,順著丞相就好,也算是賣了王閣老一個人情,至少不會將王閣老給推向丞相。”
說到這,顧秦微頓了一下聲,才接著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