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眾人感激又欣喜若狂的反應,陳修神色倒只是平常。
他做這件事自然不是為了受他人的感激,甚至也并非報答方才老村長的出言相助之恩。
而是因為這些少年郎值得。
偏僻荒野的村莊里共有數百人,其中只有小孩子眼睛里有光,陳修不想看到這樣的光芒暗淡。
無論日后的成就如何,陳修至少要幫他們走出這第一步。
這樣的要求那神靈自然是百般不愿,可妖王的命令便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違背分毫,這是本能的壓制,超乎了意志所能達到的極限。
浩大的賜福儀式拉開帷幕,從陳修開始,緊接著是一個個少年郎,不過他們雖然有幸得到賜福,如陳修這般的上等賜福卻自然無福消受了,但雖然如此,卻也一個個欣喜若狂,能得到賜福便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事,至于上等賜福?就連想也不敢想。
當給孩童們賜福完畢,陳修沉吟一番后又道:“給這位老村長也賜福罷。”
“這…”
神靈有些為難,這樣行將就木的老人賜福又什么用處?這樣的根骨注定難以修行出什么名堂。
就連那位老村長自己也誠惶誠恐,他年過八旬,早已過了知天命之年,已然自認這一生就此而已了,哪里想得到老樹逢春,行將就木之時又見到柳暗花明。
“我說做,你便做。”
陳修淡淡吐出六個字,聲音很冷,他知道這神靈對自己雖然恭敬到可憐的地步,但平素里害人不淺,自己消耗其力量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況,他也真心想幫助這位善良的老村長,在這樣險惡偏僻的村落依舊保持有一顆良善真誠之心,這樣的人太過難得。
便是老村長年老體衰,得到賜福也無法修行出什么名堂,但能增長壽元,強健體魄總不至于是一件壞事。
“是…”
神靈唯唯諾諾應上一聲,頓時漆黑能量涌動,將老村長包裹起來。
不消片刻便賜福完畢,只見老村長臉上皮膚光滑,氣血之力旺盛,精氣神十足,一時間如同年輕了好幾十歲,這樣柳暗花明的大喜讓老村長都禁不住狂喜,仰天哈哈大笑兩聲。
阿青見到這一幕,臉上禁不住熱淚縱橫,她心地良善,嘴上雖然不說,但又如何能不為自己爺爺將要老死而難過悲傷,如今見到這一幕,只高興得眼下便死也心甘情愿。
“大人…我…”
那神靈欲言又止,臉上盡是蒼白與虛浮神色,經歷了如此之多的賜福,對他的精神與魂魄損傷極大,顯然是想要修養了。
“慢著。”
陳修卻淡淡道:“還有一個人,需要你賜福。”
神靈聽得面露苦色,卻也不敢拒絕,只得聲若游絲般問道:“不知…不知是哪一位?”
“他。”
陳修信手一指,所有人見他指的對象都禁不住詫異,就連被指之人都禁不住駭然不知所措。
“我…?”
藥師誠惶誠恐,他原本正滿臉感激得朝著陳修跪伏,如今那感激竟也僵在了臉上,被這巨大的驚喜砸得暈頭晃腦,失了神智。
這樣的決定,所有人都難以理解,藥師更是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他知道自己方才對陳修的鄙夷與冷漠是擺在臉上的,之所以施加援手,也全是看在老村長與阿青姑娘的面子上罷了。
陳修幫助自己的孩子得到賜福,便已經是天大的恩德,如今…
他心中既是慚愧,又是歡喜,只恨不得眼下替陳修擋下一刀即刻身死,才能報答這天大的恩情。
面對眾人的神情,陳修倒是淡然自若,且不論這藥師先前心頭對自己如何作想,他出言幫過自己,這畢竟是事實。
老村長的話語遠沒有足夠的分量,若是沒有藥師替自己發聲,那武師恐怕早已一拳將自己轟殺個干干凈凈,如此一來,自然也不會再有眼下的這幅情景。
更何況,這位藥師的本領與見識也當真非凡,不是修行者便能在村中擁有如此權威,連武師都對他忌憚幾分,成了修行者之后,想必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神靈心頭百般不愿,可嘴上卻如何敢說半個不字?已經虛幻如霧般的身軀上再度分發出一道精純能量,朝著跪伏在地的藥師漂浮而去。
“慢著。”
忽聽得陳修淡淡道上一聲。
神靈心頭一顫,以為是陳修臨世反悔,頓時大喜,卻只聽陳修繼續道:“這是幾等賜福?”
神靈答道:“自然是最末一等。”
陳修皺起眉頭:“給他中等賜福。”
這話音落下,頓時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中等賜福,這是什么概念?曾經那位走出村莊、名留青史的人物,也才不過下等賜福罷了。
那神靈更是眉頭大皺,他的靈氣本就所剩無幾,如今在施加一次中等賜福,恐怕便將要數十上百年無法顯化。
只是無論心頭如何怨恨不甘,妖王便是妖王,絕不是他這樣的普通妖魔可以忤逆,當即長吸一口濁氣,一股精純無比的靈氣朝著藥師籠罩過去。
隨著這靈氣的涌現,那神靈的身軀幾乎隱約到不可見,竟連告退的力氣都說不出便隱遁入神壇之中,陳修倒也不在意,任由他去了。
他的目光落在藥師身上,此刻的藥師渾身上下容光煥發,精氣神旺盛,氣血之力充盈,雖然未曾修行,便已有如一尊小太陽一般散發著耀眼的光。
這樣的氣魄令人心折,這位藥師本就是非凡的人物,如今更經過中等賜福,自然更是如魚得水,自此前途不可限量,是當今人類中一等一的天之驕子。
這是這樣的天驕卻驀然低頭,朝著陳修跪伏下來,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這樣的恭敬發自真心,陳修對他的幫助,當真可以說是有如重塑。
“閣下之恩,粉身碎骨,萬死不能償還,日后若有差遣,上刀山下火海,在下絕不皺一個眉頭。”
這樣的話語聲音極高,坦坦蕩蕩地響起在眾人耳畔,在眾人面前作如此姿態,這位藥師顯然是不留絲毫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