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樣的誤會倒并非是因為北真蠢笨。
他與陳修出身、性格、行事都截然不同,北真走在哪里都有無數人眾星捧月,所見識與結交的,也都是圓滑通透的人物,彼此之間說話辦事都自由一番分寸,哪里有當真將話說穿,撕破臉皮的道理?
在北真看來,將話說到這個地方便已經算得上認輸服軟了,而在陳修以及周風等人看來,這卻不過是一場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同行罷了,待得到達各自目的地之后便會分道揚鑣,至于日后如何,則當然是日后再說的事。
兩人各有各的心思與打算,臉上卻都是笑意盈盈,就此走了幾步,陳修忽然聽到身后傳來急匆匆的呼喚聲。
“陳先生…陳先生…還請你稍等。”
陳修詫異回頭望去,卻見一位滿身血痕的男人急匆匆地跑來,那男人渾身上下到處是傷痕,氣息也虛弱到極致,身軀輕飄飄的似乎下一刻便要倒下。
只是他手中卻捧著金光璀璨的璀璨珍珠,單膝跪地獻寶似地碰到陳修面前,那竟是一件異寶,看起來華貴非常,陳修雖不識得,但從其上流露出的濃郁靈氣來看便知此物絕不尋常,至少是抵得上數十顆沙嶺果的珍奇之物。
“你這是…”
陳修蹙起眉頭,他從未曾見過這位渾身血痕的修行者,更不知他眼下是何用意。
那男人忽然跪倒在地,砰砰砰連磕三個響頭,他受傷本就極重,此刻磕頭更是用力至極,明明是個修行者竟險些因為失血過多昏厥過去。
那男人抬起頭來看著陳修,誠摯道:“他們不是東西,陳先生分明救了他們的性命,他們卻如此…如此…”
說到這里,他的臉色忽然漲得通紅,看起來義憤填膺,憤怒到了極致,當目光落到陳修身上時這憤怒才再度變成恭敬與崇拜:“小的沒用,好不容易才搶到這點東西,如何能夠報答先生的救命之恩?還請先生暫且手下,日后若有驅使,我葉山但凡皺一下眉頭便不算好漢。”
陳修見這名叫葉山的男人渾身傷痕累累,目光卻依舊誠摯熱切,忍不住心頭一震:“你當真要將它給我?”
這件寶物對于陳修而言其實不算太過珍貴,只是這名叫葉山的男人實力遠遜自己,這樣的珍寶對他而言已是一生一世都難以求得一件的巨大造化,值得他為之拼上性命,不惜一切代價。
“陳先生若不收,我便一頭撞死在這里!”
葉山說得慷慨激昂,語罷竟然當真漲紅著臉,便要以頭撞地。
陳修連忙伸出一只手將他扶起,笑道:“這是你一番心意,我如何能夠不收?”
他知道對于這樣的漢子而言再大的寶物都比不過尊嚴,自己若是不收反而會讓他寒心,這才不得已而為之。
那葉山頓時大喜,低著頭千恩萬謝。
陳修微微一笑,他沒有去細看葉山的神色,因此沒有察覺到他目中一閃而過的冷芒。
葉山看著溫和的神情,臉上千萬分的欣喜與感激,心頭卻一聲冷笑:“天日尊者吩咐我小心謹慎,他卻哪里知道,這陳修竟是個如此不設防的蠢貨…嘿嘿,眼下我對你磕頭,稍后恐怕便是你向我求饒磕頭一百次也晚了。”
葉山心頭冷笑,忽聽得有人道:“陳兄,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好。”
葉山心頭一涼,暗道一聲糟糕,緩慢地抬頭望去,卻見說話之人正是北真。
葉山自然知道北真身份,此刻又哪里敢與這等人物爭辯?只是作出一副慌亂無辜的模樣。
“我也覺得有些不妥。”
這是陳修說出的話,開門見山,沒有什么隱瞞,只聽得葉山心頭狂跳,一瞬間呼吸急促,臉色慘白。
“你是何方人士?”
陳修看著葉山,他沒有說謊,的確是覺得這葉山有些古怪,只是到底為什么他卻也說不上來,只是莫名其妙的直覺而已。
葉山心頭惶恐,顫顫巍巍答道:“我…我是封魔星青山族的第七代弟子,先生若是不信,大可以隨意差人詢問。“
“你是封魔星人士?”
陳修微微詫異,轉頭朝著謝千秋道:“你可見過他?”
謝千秋思索一番:“封魔星青山族里,的確有一位名叫葉山的年輕修行者,聽說此人俠肝義膽、仁義忠厚,只是我從未見過。”
“原來如此…”
陳修點了點頭,又仔細看了這葉山一眼,終究笑道:“你也與我們一同走罷。”
葉山心頭大喜,譏笑這陳修果然蠢到極致,表面卻裝出一副喜從天降不可置信的模樣,似乎能跟在陳修身邊便已經是天大的恩德與幸運。
“陳兄…”
北真見狀頓時皺起眉頭,有心還想再勸,陳修卻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
陳修當然不是蠢笨之人,也并非不將北真的話語聽進心頭,只是他素來自信,心想著若這葉山出自真心自然是好,便是他當真有什么打算…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北真見狀卻苦笑一聲:“我自是明白他奈何不了你,以陳兄的能為,又豈是這些宵小可以近身,只是…只是…”
他說到這里訕訕半晌,似乎頗為為難,這時候那白丘卻冷笑一聲道:“北真道兄心善,那便由我來說罷。這個來自土著星球的蠢貨是真心實意還是想殺你都與我們無關,只是我們能多稍帶你一個便已是天大的恩德,而此人…嘿嘿,區區一個土著罷了。”
陳修這才明白北真欲言又止的話是何意,原來在他們口中自己能與之同行,便已經是天大的恩德。
這也便罷了,陳修倒也不是受了折辱便要暴怒發狂的睚眥必報性格。可是自己的同伴竟連與他們同行的資格都沒有…
陳修這才知道,方才他們邀請自己同行,便當真只是“邀請自己”而已,就連這,都還像是天大的恩賜一般!
陳修不明白,難道背后有強者撐腰,便當真高人一等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