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其余幾位獄卒見狀,也都有些躍躍欲試,方才燕山竟未曾像他們想象的那般跪地求饒,似乎讓這幾位以折磨他人為職業的好漢有些丟了臉面,如今迫不及待要在荊衛身上重振雄風。
秦山露出森然猙獰的笑,他盯著荊衛,眼神顯得有些古怪。
眾人認得這眼神,這是卑鄙者終于找到時機,將曾經高高在上者以卑鄙手段踩在腳底的眼神。
這樣的眼神令人厭惡,只是除去燕山與荊衛之外,其余人都不敢顯露出來,獄卒自然對這位大將軍諂媚討好,其余燕使也顫顫巍巍,驚恐地順從。
“如何?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罷?沒有想到你這自以為是的蠢貨,也會有淪落到我手中的一天…”
秦山笑容令人有些想要作嘔,他明知如此,卻笑得愈發肆意:“怎么?不敢像原來那樣威風了?現在總算應該明白了罷,你在我面前是個什么東西?狗屁都不是!”
瞥見荊衛兇惡的眼神,秦山頓時嚇得一個激靈,這讓他顏面大損,于是轉過頭來,望向其他幾位燕使,淡淡道:“你們說說,我說得到底是不是事實?”
幾位燕使只是被秦山看上一眼,便下意識覺得恐懼萬分,似乎被折磨時的痛苦再度涌上心頭,他們不敢遲疑一絲一毫的時間,連忙露出諂媚的笑。
“您…您說得沒錯,荊衛哪里能與您相提并論?”
“您是天上的太陽,他便是地上的臭狗屎…呸!惡心的東西!”
“便是給您他都不配…大人,不如讓我來給您…”最后那人說著,竟然當真伸出舌頭,爬到秦山的腳下,滿臉諂媚的笑。
他們本就痛恨荊衛,將此行的失敗全都歸咎在他身上,如今再加上秦山的威脅,自然毫不猶豫將所有難聽的話都傾瀉一空。
“滾開!”秦山厭惡地將那人踢開,后者頓時訕訕的笑,他的脾性與骨頭都在方才慘無人道的折磨中被磨滅了。
周圍的獄卒看著這一幕,也露出滿意的、古怪的笑。
那位秦山站在獄卒中間,居高臨下地盯著荊衛,終于笑著繼續開了口:“現在總算明白了罷?便連你的同伴都這樣說,你還有什么狗臉在我面前放肆?”
出乎他預料的是荊衛臉上竟依舊沒有一絲一毫被羞辱的怨恨,他眼眸里有的只是厭惡,毫不掩飾的厭惡。
這樣的神情讓秦山惡狠狠地咬牙,方才面對燕山的火氣再度涌上心頭,張嘴露出令人厭惡的笑:“我看你還能嘴硬到什么時候!”
“給我用刑!”
他話音落下,幾位獄卒頓時獰笑著上前,種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在他們手中輕輕晃動,這樣的景象讓那幾位燕使又回想起曾經的恐懼,身軀禁不住輕輕戰栗了一下。
“我只折磨了燕山半個時辰,因此他才沒有磕頭求饒,眼下距離你們被處死還剩下四五個時辰,嘿嘿…我有大把時間讓你快活快活。”
秦山的笑容顯得有些惡俗,他看著幾位獄卒逼近荊衛,似乎已經聽到了荊衛的慘叫聲,他原本打算今天晚上便回去,可現在那樣的念頭已經煙消云散,一股莫名的火氣在他心頭燃燒,被冒犯的憤怒必須要全部加諸在荊衛身上。
說到這里,秦山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扭頭看向燕山:“你最好祈禱他能多支撐一會,因為等他求饒夠了,到時候便會論到你。”
“他不會求饒的。”
燕山露出笑容,他扭頭看了正襟危坐的荊衛一眼,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了:“無論五個時辰,還是五天或五個月,他都不會求饒。”
“你對他很有信心是吧?”
秦山厭惡地皺起眉頭,忽然又露出那古怪的令人厭惡的笑:“那你可知道,曾經他在言行逼供下求饒過一次?那還是與我秦國交戰的時候,因為他提擋不住嚴刑逼供,讓我秦國收獲了一場大捷。嘿嘿…我到現在都記得聽手下匯報時,知道這位在燕國聲名赫赫的大英雄背叛時有何等開懷,也記得因此而死的燕國軍士臨死前眼睛里的絕望。”
話音落下,周遭幾位獄卒頓時附和地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
那幾位燕使卻露出猙獰的神色:“原來如此,你這雜種原來早便背叛過。”
秦山似乎很是滿意這樣的表現,目光期待地朝著燕山與荊衛望去,可后者的神色卻讓他皺起眉頭。
荊衛的臉上依舊看不到怨恨,而燕山臉上的信任也沒有損失一絲一毫。
“我早便知道這件事。”
燕山道:“只是在嚴刑逼供下屈服的,是曾經的荊衛,并非是現在的荊衛。”
荊衛聽后露出笑容,他一直沒有如秦山所愿的那般露出怨恨猙獰,此刻竟反而笑了,那種笑令秦山勃然大怒。
“我已經不會再屈服了。”
荊衛笑道:“在那之后,我經歷了許多。萎靡過,奮起過,成功過,失敗過。”
“我后來遇見過一個人,他教會了我許多。”
“他說…經歷嚴刑逼供選擇背叛的英雄是否值得原諒,取決于他自己的判斷,取決于他之后所做的事。”
他看著周遭數不勝數令人心驚膽戰的刑具,眼眸里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恐懼。
“我以前一直害怕死去,因為害怕在地下見到那群因我而死同伴的英魂。”
“但現在我已經不怕了。”
他抬頭看向秦山,這樣的神情,倒像他才是掌握他人生死那位一般。
而秦山猙獰暴怒,那幾位獄卒被這樣的氣勢震懾,竟然下意識地后退了一兩步。
幾位燕使原本暗淡的眼眸里浮現出一絲一毫的光彩,被這樣的情緒所感染,所震懾。
燕山露出笑容,他依舊相信荊衛,從始至終,因此才會將刺殺林詢的重任交給他,哪怕最后失敗也無怨無悔。
“現在,便是死去我也可以瞑目。”
荊衛緩緩閉上了眼眸,視死如歸,端坐著的身軀卻挺拔像是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