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在皇帝的寶座上干了十六年還算成功,可是在做人上卻是失敗的。他最愛的女人董鄂妃本來不是他的妻子,這個才華橫溢的女子就算不是他的弟媳,那一開始也是別人的老婆。順治搶別人的老婆又殺了丈夫,簡直就是大清的西門慶。不過,滿人向來沒有貞操觀念。他自己的老媽也不干凈,照樣能母儀天下。
蒙古女人不洗澡,身上的騷味能熏瞎眼睛,又十分貪財,只要給錢就跟人睡,老公還很支持。所以不光是漢人,就算是給大清當奴才的朝鮮人都看不起蒙古人,于是他們得了一個響亮的外號叫“騷韃子。”有母如此,有妻如此,作為一個男人何以算是成功?
也許是老天爺看不下去了,也許是小鬼纏上了九五之尊。命運對順治的折磨還不止于此。順治十五年,董鄂妃為他生下的孩子和碩榮貝勒不幸夭折。董鄂妃受不了打擊,一病不起,生命垂危。
痛失最寵愛的江山繼承人的順治,面臨著又將失去心上人的痛楚。一年下來,形銷骨立,體弱多病。如今鄭成功又從遙遠的小島撲騰過來,攔腰一刀,要將整整一代滿洲人用鮮血打下的東南半壁奪回去。
而此時滿洲主力又遠在云南,一旦鄭成功拿下南京,心向明室的江南將一呼百應。而盤據四川湖北的抗清勢力與之聯絡,又將輕易斬斷滿洲大軍回援的歸路。失去武力支撐的京城又一日不可無江南運來的錢糧。
“朕太難了!”這對于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來說,這一系列的惡果實在令他難以想像。接到銀山覆軍的消息,順治的身體好像立刻就被抽空了,沒有一點力氣。癱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萬歲爺,萬歲爺,你別嚇奴才呀,萬歲爺!”大太監吳良輔跪在順治腳邊,帶著哭腔輕聲地呼喚著順治。然而順治就好像什么都沒聽見一樣一動不動。
就連洋官湯若望也擔心起來,但是怎么叫順治,他都沒有回應。過了半晌,順治仍然呆滯地坐在那里。老湯以為順治會這么一直安靜下去,直到他的母后來看他。然而就在此時,順治突然大叫一聲,從御座上跳起,嚇得吳良輔癱倒在地。
“朕不能就這么算了,這么多年了,朕不能就這么算了!朕要和他們拼了,朕要和他拼了。不管生也好,死也好,總要有個了斷。海逆,來把,來和朕決一死戰!”順治狂叫著,如同一只發了狂的幼師。
他先是在地上來回地疾走,然后便跳上御座,跳下來又是疾走,一邊走,嘴里一邊嘮叨著“決戰”、“親政”、“拼命”的詞匯。面色撒白,嘴唇顫抖,不聽地念叨。
“萬歲爺,萬歲爺,你可得想開點啊。”吳良輔爬到狂叫的順治腳下,扯著順治的褲腳哀求。
湯若望見狀趕快上前安撫:“陛下稍安勿躁,陛下緩一緩,請陛下自重。”
可能是湯若望的話起了作用,順治安靜了一點。然后狂叫轉為安靜,安靜轉為沮喪,到最后順治竟然哭泣起來,哭聲由小變大,到最后竟然大哭不止。
“這勞什子的皇帝我不干了,這勞什子的天下我不爭了。哪里來就回哪里去,我不在這了。我想走,我要走,我要回盛京去,我要離這一切遠遠的,我要走…我要走…對,我得走,馬上就走…”順治興許說的是實話,甚至都不用“朕”字來稱呼自己了。想當初他是多么地喜歡這個字呀。
正哭泣著,順治朦朧的眼神中出現了一個女人。一個身著華麗,姿態雍容的女人。
“母后?母后…”順治大哭著奔向昭圣皇太后,噗通一聲跪倒在太后腳下,抱著太后的腰大哭起來,把臉埋在太后的衣服里大叫,就像一個受了氣的孩子。“母后…太難了!兒不想擱這兒,兒不想再制這群漢人南蠻子了,咱們走吧,咱們回家吧…”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打斷了順治的哭叫。
一只纏著佛珠的右手指著順治的鼻子尖鏗鏘有力地罵道:“好你個不爭氣的東西!你要把你皇阿瑪,皇祖父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拱手讓人嗎?你要讓愛新覺羅的子孫永遠記得你是個膽小鬼嗎?你要讓天下的奴才都看我大清的笑話嗎?”
順治瞬間收了淚,瞪著眼睛看著太后。
太后額頭青筋暴起,罵道:“你這不爭氣的東西。你可還記得我們母子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有的今天。
前方的將士們奮力拼殺,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你說要回盛京就回盛京嗎?這滿京城的百姓還回得去嗎?當年從龍入關,現在從狗回家嗎?老天讓你做了皇帝你就要有皇帝的樣子,多少人都睜著眼睛看你,多少人都盼著你,望著你。可是你呢?受了這么一點點挫折你就要死要活,太不成器了。
我來問你,海逆朱成功比李定國如何?定南王孔有德桂林兵敗,敬謹親王尼堪衡陽中伏,磨盤山慘敗哪一次不比這次來得兇險?
江陰大戰,姜鑲謀反,李成棟叛變,哪一次不比這次來勢更猛?
狗奴才管效忠出戰兵敗真該處死,可銀山一戰全軍也不過幾千人戰歿。我大清還有六十萬大軍,區區幾千人的損失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你快點給我起來!像個愛新覺羅的子孫那樣給我站起來!”說著,一把抓住順治的脖領子把順治從地上拽了起來。
“你皇祖父靠著十八副鎧甲起兵,你皇阿瑪與敵人多次周旋于遼東。天啟七年的時候何其危險,偽明何其龐大,我大清尚且不懼。現在你坐擁天下,一個小小的銀山就把你嚇成了這個樣子。滿朝的文武大臣怎么看你?你看看你自己,你就連個最起碼的奴才你都不如,膽小如鼠,懦弱無能…”
聽得昭圣皇太后的痛斥,順治感到一個熱流涌上頭頂,一把抹掉了眼淚和鼻涕,面紅耳赤地大叫道:“誰說我不是愛新覺羅的子孫,誰說我不如皇阿瑪皇祖父?我自幼習武,絕不遜于那些擺牙喇,我一個能打十個。
我也能縱橫天下,縱馬飛奔,但見我的大纛,敵人無不望風披靡。朕要親征,朕要親征…對,朕一定要親征,朕要親手砍下海逆的狗頭當夜壺!”
昭圣皇太后布木布泰見順治幾近發狂,剛要阻止。不想順治居然倉啷一聲拔出寶劍,這可把房間內的眾人嚇壞了。
“福臨,把劍放下!”
順治哪里肯聽,他不顧一切地揮舞著寶劍,打落了筆墨硯臺,打碎了擺設花瓶。太監和宮女嚇得紛紛躲避。“我要和海逆拼了,我也是愛新覺羅的子孫!我要親征,不管是死是活總算有個了斷!來吧,來吧!都死吧,都死吧!”他像一頭年幼的獅子,發瘋一樣地怒吼,面目扭曲,渾身顫抖著用劍奮力揮砍自己的御座,“砰砰砰”劈得碎屑橫飛,直至把御座劈得稀爛。
“陛下息怒,陛下自重。”湯若望看著爆發了狂躁癥的順治在旁邊連聲苦勸。
“來人,來人!”昭圣皇太后連聲喚人進來。四個護軍應喚而入。“去,過去,把他給我按住!”
護軍是皇太極創立的帝室親軍,滿語作擺牙喇,人員皆是從基層的八旗牛錄中十七選一挑出的精兵強將。雖聽得太后吩咐,但見是皇帝瘋癲,四個人面面相覷,不敢動手。
“你們這群狗奴才,想要抗旨嗎?”
“奴才不敢!”
“快點!”
四個護軍迫于太后的威嚴,七手八腳地上去扶住順治。順治畢竟是皇帝,是主子,怎么可能說給按住就真的按在地上?四個護軍小心翼翼地把順治抬起。
此時順治已經像是瘋了,嗓子沙啞地只能發出“吱吱啊啊”的聲音,四肢已經沒有了力氣但還是勁力揮舞著,漫無目的,毫無意義地亂打亂蹬。
“小心點,哎呦,你們都小心點啊!”吳良輔怕傷了順治擔心地小聲責備著幾個護軍。
過了好一會,順治脫力了,終于安靜下來。太醫緊急入宮,給順治灌了一碗安神補腦的湯藥,順治便沉沉地睡去了。
看著發狂到虛脫,已然酣睡的順治,一抹淚水從太后眼中滴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