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陰溝鼠王
一只紅眼碩鼠鉆入了古斯塔夫宅邸旁，一處隱秘的深洞中。
深洞之下便是下水道，它與無數同類在其中匯聚成行列，最后聚集成涌動的紅眼鼠潮。
下水道兩壁之上，破木頭與布料上臟兮兮的“三棱鼠頭”標志隨處可見，盡管能照亮它們的只有老鼠們眼中的微光。
鼠潮的盡頭，便是三張被破爛家具拼合成的椅子和一張同樣破爛的議事圓桌。之所以稱其為“椅子”，只不過是因為它們上面還勉強能坐上一人而已：這些被木頭、廢銅爛鐵和重鑄武器搭建起的家具看似無序，但堅固程度卻也不容小看。
在這三張椅子上，端坐著三位灰尾細長，白胡挺直的蒼老鼠族亞人，分著黑、墨綠、紫三色短袍。
他們便是“下水道”的統領議會，奧爾丁鼠族的三位族長——“陰影”、“瘟疫”與“掠奪”。
此時，身著黑色短袍的“陰影”正伸手號令鼠群肅靜，隨后一只只紅眼老鼠們便頭接著尾巴將微弱的以太力量傳到伙伴身上，最終匯入“陰影”的手掌心中。
在完成這項任務之后，它們又悉悉索索地面朝三位族長緩緩退出下水道中，不敢發出一點多余的聲音。
“二位，伙伴們帶回了肯定的消息。那位貴族傳達的消息，并非虛假。”
“陰影”沉思消化了鼠群以太力量中的信息一段時間，隨后便輕撫胡須，朝另外二位族長用破風扇一般的衰朽語調說道：
“‘賭徒行會’為自己襲擊古斯塔夫宅邸的行動付了幾條命的價碼，但依然成功了，‘浮士德’也在暗中推了他們一把。”
“現在事情已經對上了前一半：一向精明的古斯塔夫伯爵絕對不會讓文書數據離開自己身邊，他們拿到的是假貨，我們是清楚的。”
紫袍叼煙斗的“掠奪”則吐了口鼠頭狀的煙圈，堆笑著接上了“陰影”的話頭：
“但是，也是那位貴族的說法，‘賭徒行會’和禿鷲公國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利用文書來干擾金礦運行。”
“哼，真的像整個奧爾丁的地下社會都在他眼皮底子下面一樣。你們覺得這個貴族是什么人？賭徒行會派出的傳聲筒，科西亞派來讓我們自亂陣腳的說客，還是他根本就是禿鷲帝國的人？”
“瘟疫”冷哼一聲，一只手撐住腦袋，另一只手拿起手中的藥瓶敲了兩下桌邊，示意自己需要發言。
“我們可不是賭徒行會，從來不會在情況未明的時候靠賭博作決定。你關心這些，還不如去關心賭徒行會之前被抓住那個人類女孩，到底怎么才能煉制出來那種毒藥。要是科西亞能再給我半天時間，我早就安排人把她綁過來當顧問了…”
“哦！用毒劑逼出她所有的信息再扔進下水道，這我了解。”
“掠奪”攤手損了“瘟疫”一句，后者剛想回嘴，就被“陰影”一個不耐煩的眼神止住了。
“你們吵得就跟還在二十年前的七人議事會上一樣，但是現在并不是懷舊的好時候，也沒那么多時間拿來浪費。”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到底該不該聽那個貴族的唆使，在接下來的局面中保持觀望？”
沉思片刻之后，“掠奪”吐出另一個鼠頭狀煙圈，悠悠開口：
“我最近正好跟阿特拉圖斯的首領他們聯絡過。他一再強調不要與人類當局對著干，畢竟現在帝國官方在東部和南部焦頭爛額，管不住我們，按兵不動就是最好的發展。”
“給奧爾丁換個主子能給我們什么好處？人類國家之間打來打去，也打不出幾個錢來，反倒是商貿受損，收入吃緊，后輩們現在都指著我們幾個老家伙吃飯呢。你之前那家‘草藥鋪’不就是內戰的時候打沒了的？”
聽到“掠奪”再次將矛頭轉向自己，“瘟疫”只是“哼”了一聲。
“那我這次出手把科西亞掀翻，是不是就能把你們族名下那幾家商行也給整破產？”
不等“陰影”出言阻止，“瘟疫”已經自覺轉向了正經話題。
“提醒科西亞我們這幾身老骨頭還沒到進墳墓的時候，也不失為一件壞事。我現在隨便放個屁，還是能熏死幾號人馬的。”
話音剛落，剛才還在爭吵的兩位族長已經將目光移向了仍未發表意見的“陰影”，因為他們清楚，一人一票之下，需要等待的“陰影”如何作出最后的決定。
而這位黑袍灰尾，神色肅穆的鼠王正盯著面前的圓桌，陷入了屬于自己的沉思。
看見宅邸外暗巷中等待已久的帕斯卡和尼克萊，馬龍的心總算放到了一半。
當然，還沒放下的一半是因為他仍然在害怕這位情報頭子一見到他，就順手將他袋中的“戰利品”給揪出來扔給帕奇，然后眾人一擁而上將他當場逮捕。
“不必擔心什么。你們今天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職責，我們也完成了行動。”
尼克萊的眼神盡管仍然沒什么變化，但馬龍能在他的語調中感受到一絲暖意。
“把你們派到這樣一個危險的場合，本身就是我們考慮的不周，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
“如果是我的屬下在這里，我應該會提出更嚴厲一些的要求。”
帕奇的聲調油滑地揚了揚，但他背過頭去，就又開始用之前那副奸詐的“人設”對周圍眾人吆五喝六起來：
“行了，總算把我親戚送走了。你們這幫人快點讓開！我要帶人檢查客人是不是偷藏了伯爵的珍品，敢攔路的，想想后果！”
帕奇將仍然剛清醒過來的塞留斯交給尼克萊攙扶，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而帕斯卡則只是沉默著窺視起了馬龍的神情，幽綠瞳孔中，懷疑之色微不可見。
“沒傷筋動骨，已經算是幸運了。上車，回去再考慮之后的反制措施。”
隨著帕斯卡的命令，幾人也踏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準備回到護符交易所中的“螳螂”小隊藏身處。
而馬龍已經明確今晚回去首要的任務，就是搞清楚萊娜為何會加入“賭徒行會”的行列，而“賭徒行會”又想利用她完成自己的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