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寶貝女兒又在鼓搗些什么事情?”韓北君壓好宣紙,親手研磨筆墨,他最喜歡做這些事。
劉勤低著頭,“回稟陛下,三公主這次差人去了城東,三百里外的黃馬莊。”
“又是去殺人?”
劉勤狗腿地笑著附和:“可能是去處理些沒處理好的事情。”
“還不就是殺人。”韓北君執筆寫字,觀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筆跡流水行云。
他很了解自己女兒行事的風格,或者說,韓文芊做事他看的太多,以致于一件事她剛開始做,韓北君就已經知道了結果。
劉勤輕輕點頭,“殿下這次派出了一個年輕的殺手。”
“殺手這東西,呵呵。”韓北君臉上露出一絲輕蔑,“小道爾,他叫什么名字?”
“風九離。”劉勤恭敬的回答。
“姓風?”韓北君筆下一頓,在宣紙上留下了一個厚重的墨點,“還真是一個少見的姓氏,不過只是芊兒手下的一個殺手,注意一下,身份如有問題,直接殺了。”
“是。”聽到殺這個字,劉勤身子一哆嗦,“陛下還有何吩咐?”
“沒有了,下去吧。”
偌大的房間里又只剩下了韓北君一個人,他換了張紙,伏在桌案上,靜靜的寫著字。
風九離第一次騎馬,剛開始時騎術拙劣,不堪入眼,一個上午過去,才走了五里地,不過此時他的馬術已經好了不少。
喝了口水,風九離下馬,任由馬兒吃草,自己也坐在草地上嚼著生硬的干糧。
奔行三百里,只為殺人。
對方也是殺手,實力未必在自己之下,或許韓文芊這次叫他去,就是為了讓他去送死。
不過風九離沒有想太多,休息了一會兒,他就出發了,夜宿荒野,朝飲甘露,兩天的時間,他就到了黃馬莊。
遠遠地能夠看到莊子的牌坊,黃馬莊三個大字刻在石頭的牌坊上,久經歲月,風侵雨蝕,早已有些模糊。
牌坊的下面有一個酒館兒。
這酒館只不過是三間用木板搭成的小屋,屋子里陰暗而潮濕,堆滿了酒缸。
木屋前的竹棚下,也擺著一只只的大酒缸,酒缸上鋪著白的木板,就算是喝酒的桌子,客人們就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喝酒。
舞陽城里有很多冷酒店,也都是這樣子的。
這里酒店只是賣冷酒,沒有熱菜,最多只準備一點煮花生、鹽青豆、小豆干下酒,所以來也多半是會喝酒的老客人。
這種人只要有酒喝就行,既不分地方,也不分時候,所以現在雖然還是上午,但這酒店的桌子卻已經擺了起來。
一個斜眼的小癩痢,正將一大盆鹽水煮的毛豆子從里面搬出來,擺在柜臺上。
清晨,小鎮上的人們才剛剛從夢中醒來,已經有兩個長著酒糟鼻的老頭子在喝酒了。
忽的一陣雷霆聲卷地而來,撕破了晨霧和平靜。
鐵蹄如雷,幾乎踏碎了酒鋪門前的土路。
隨著唏律律的馬嘶聲,一騎烏黑的駿馬上,騎士一把扯死了韁繩,即使這樣尤然止不住駿馬狂奔的勢頭。
馬尚未停下,白衣的少年飛身而起,躍過自己的馬頭落在地下,雙手已經壓在了駿馬的前胸上,雙掌發力,將這匹烈馬生生抵死在當地。
那匹駿馬已經跑出了狂性,又兼野性未馴,竟然狂嘶數聲,一起人立起來鐵蹄猛的踢向那個少年。
少年一把扯住駿馬的韁繩,厲聲暴喝,以韁為鞭,響亮的抽打在駿馬的脖子上,韁繩上的一股柔勁硬是將烈馬彈退了一步。
馬兒懾于少年的威勢,頓時老實起來,灰溜溜的嘶叫兩聲,不敢再撒野了。少年也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不再鞭打呵斥。
這少年正是風九離,他看著那小瘌痢,笑著喊道:“店家,來一壺溫好的黃酒!”
“跑馬之后又要喝酒,還真是個酒鬼。”誰知小瘌痢全不在意,言語中還滿是嘲諷。
風九離一挑眉,“怎么那么多事,要你上酒,你就上酒。”
“好嘞。”說話的時間,小瘌痢已經從冒著熱氣的蒸籠里面取出一壇黃酒,順手取了一個裝花生的碟子,“客觀,您的黃酒,一錢銀子。”
風九離一手接過黃酒,一手將寶劍拍在桌子上,坐在那里說道:“就你這摻了水的新釀黃酒,哪里值得了一錢銀子?”
“客觀可別胡說,我這酒雖都是新釀,卻也是實打實的好酒,若是摻了一滴水,您就用這把寶劍把我的腦袋摘了去。”
說是這樣說,風九離仍舊喝了一大口,打了個嗝,嘴里酒氣氤氳,香氣回味,又撿了一粒花生米,香酥干脆,砸了咂嘴,笑著說:“小瘌痢,有沒有咸菜。”
“腌好的毛豆,放在墻角,自個兒去取。”客人不多,可是小瘌痢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風九離只好自己拿了個醬油碟子,到墻邊取了一碟毛豆,坐回原位邊喝邊吃。
黃酒度數不高,外加他酒量本來就好,所以一小壇酒飲盡,他也沒有幾分醉意,“酒一般,這毛豆倒是個好東西,給你五十文,不用找了。”
小瘌痢一邊收錢,一邊叫囂著喊道:“客觀,毛豆可不要錢,但這酒說好了一錢銀子,五十文哪里夠。”
“你這酒也就是漱口的水,半分滋味兒都沒有,給你十文錢我都嫌多。”他翻身上馬,“不過毛豆有些意思。”
小瘌痢知道這人不好坑騙,卻也不失望,因為即便只有五十文,他依然賺了不少。“客官下次再來。”
風九離笑了笑,“小瘌痢,可知道這莊子里有沒有一個叫蘭歌的人。”
“不認識。”
風九離一眼就看出他在說謊,又扔下十個銅板,繼續問道:“蘭歌住在哪里?”
小瘌痢急忙上來把錢收好,嘴里嘟囔著,“不知道不知道,反正不在村子里。”
這個時候,一旁的一個酒糟鼻醉醺醺的說道:“給我十兩銀子,我就跟你說他住在村子的北頭鐵匠鋪。”
風九離笑了笑,他說:“銀子什么時候這么好賺了?老兄,沒事少喝點酒,多看看書吧。”
“不,喝酒好,喝…酒好。”
“唉,這年頭,錢還是越來越難賺了啊。”小瘌痢收拾著桌子上的花生殼,滿面愁容。
風九離笑了兩聲,“小瘌痢,替我溫一壺酒,寄在你這里,一錢銀子。”
“說話算數?”小瘌痢滿臉疑惑。
“你看我說話算不算數。”風九離喊了一聲,策馬而出。
黃馬莊很小,策馬而過,盞茶的功夫他就來到了村子最北面,可惜這里沒有鐵匠鋪,只有一個茅草房。
風九離皺了皺眉頭,他沒有下馬,策馬狂奔而回,小瘌痢還在,可剛才說話的那個酒糟鼻卻不見了。
“客官,酒還正溫著,要不要下來喝兩杯。”小瘌痢的臉上帶著諂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