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戰(二)
暮色已晚，但模糊黃昏中飄著雪花的高嶺王都并不是那么的安詳。
亞澤騎在灰鱗馬背上，于杉木的天然遮蔽中望著不遠處的通向高嶺王都所在盆地的隧道。
他的身旁是六百多位同樣騎著灰鱗馬的三階地騎士。
灰鱗馬與白鱗馬不同，這種品種雖然在速度力量等大多方面比不上后者，但它們卻擁有著超乎尋常的耐力，還極為懂得克制。
就算以最快的速度疾馳了半天，一刻也沒有停歇，讓所有灰鱗馬都累得筋疲力竭，它們也只是壓抑著，刻意控制地，緩緩地從鼻腔中噴出兩股白氣。
灰鱗馬們劇烈搏動的心臟和努力重復著膨脹又收縮的肺部，在外界寒冷空氣的作用下，迅速歸于平靜。
即使這一片半山腰的杉木林中藏下了六百多匹灰鱗馬，它們也沒有發出嘶鳴，連移動的蹄聲都幾乎沒有，它們安靜地潛伏著，像一位位等待獵物出現破綻的獵手，就跟它們背上的那些人一樣。
“令人驚嘆的耐力、恢復力和紀律性。”亞澤保持著安靜，在心里感嘆道。
因為以前騎過馬，見過牧民的馬群，所以才更能知道馬這種桀驁不馴的生物究竟有多么熱愛奔跑，熱愛自由。而這種灰鱗馬，簡直就像是天生的士兵。
誰都沒想到，半天之前，羅伯特將軍直接召集他的軍隊中所有的三階地騎士，命令他們沖入高嶺王都，得到王都的控制權，以防備已經進入高嶺國境的西斯王國軍隊。
地騎士們在“原來將軍閣下轉回王都是為了抵御西斯王國的進攻，參與保衛王都的自己真是真正的騎士！”的臆想下，目光變得熾熱英勇堅定。
在他們看來，西斯王國直奔高嶺王都而來，肯定不懷好意。
也有不少聰明的人從西斯王國聯想到克勞迪亞王后，再聯想到已經繼位的何塞王子，對羅伯特的安排隱隱有了猜測，但最終沒有一個人說出口。
他們都是先忠誠于羅伯特，再忠誠于高嶺王國的騎士。
但最終由于灰鱗馬匹的數量以及安全考慮，只有六百多名地騎士參與了這次突襲。猶豫了一下的羅伯特還是特地將亞澤與赫蘿妮克安排進了這個突擊小隊。
一個是因為他們實力足夠，都是三階地騎士；再一個，他們身后還有一個四階的魔法生物，如果出現意外，它也能起到一定作用；更何況多參與戰斗也是他們自己要求過的。
杉木林中的眾人以羅伯特將軍的副官為首，等待著那條通向高嶺王都所在盆地隧道的守衛輪換。
要想攻入高嶺王都，有兩層阻礙，第一層就是其所在盆地周圍的高山，唯一聯通的隧道可以有效布防。第二層才是高嶺王都布滿魔法陣防御的堅固城墻。
當然，對付這第一層阻礙，放在平時還能采用直接翻越高山來跳過，雖然山頂的寒風并不好受，會削弱軍隊的戰斗力，但也總比強行沖擊這種易守難攻的隧道要好得多。
而作為突襲隊伍的他們當然不可能浪費時間在翻越山嶺上。
太陽的最后一絲余暉終于在等待中落入了地平線，在三輪異色明月升起之前，夜色變得朦朧昏暗。
值守了一整天的騎士放松了戒備，身上的肌肉從緊繃中解脫出來。
是該好好放松一下了，去銅鷹酒館喝上幾杯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舉著火把前來輪換的士兵剛走至隧道的中間位置，同往這邊而來回王都去的守衛們打著招呼。
忽然，渾身放松剛走進洞口的守衛猛然轉身，下意識拔出了自己的長劍，或是拿起來其它武器，但再下一刻，他們都選擇了回頭狂奔。
舉著火把前來輪換的守衛們變得警惕，武器全部拿在了手上，但隨著前方的守衛向他們狂奔而來，他們的眼神也瞬間從警惕轉變為了驚懼。
轟隆隆的馬蹄奔騰聲在隧道中回蕩，震耳欲聾間帶著使人恐懼膽顫的魔力。
那是洶涌而來的，騎著高大馬匹眼神冰冷面容猙獰的騎士。
“敵襲！！！”前來輪換的守衛中的隊長沒有忘記他的使命，在其他守衛都狂奔著越過他時，從恐懼中清醒過來的他聲嘶力竭地吼出了聲，警示了高嶺王都城門處的守衛。
隨后，他的頭顱被飛馳而過的騎士隨手一劍，飛向半空，他的尸體在灰鱗馬的蹄下變得再難以辨認。
灰鱗馬的鐵蹄已經追趕上了前方逃竄的守衛，但他們卻勒住了韁繩，減慢了灰鱗馬的速度。
他們一邊驅趕著守衛們向城門逃去，一邊用長劍割下敢于回頭反抗者的腦袋，于是守衛們逃得更加賣力，一步邁出兩步遠。
亞澤悄然減慢了速度，退至中間幾排的行列。
他默默地嘆了口氣，實際上如果這些守衛能夠組織起有效的反抗，在隧道中橫向排成三排，持著長矛擺出拒馬陣，至少能夠將騎兵們的沖擊抵擋下來，還能爭取到足夠的時間讓王都內的士兵前來支援。
但灰鱗馬鐵蹄如潮水奔涌而來的時間，恰好卡在他們最放松的時候，錯過了那一瞬間的機會，再想反抗就難了。
就算他們在潰逃中試圖擺出拒馬陣，也會像其他想要反抗的守衛一樣被灰鱗馬上的騎士針對沖散。
而亞澤不太想對這些喪失了斗志的守衛動手，當然，是在不影響整體作戰的情況下。騎士精神是他的行為準則，但務實精神這位另一半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也有。
守衛們都是一二階的騎士，速度本就不慢，在灰鱗馬的追趕下自然又拔高了一程，很快他們就沖出了隧道。
他們距離城門不過五百米，而灰鱗馬和他們背上的騎士就在他們的身后。
“不，不！不要！”
一聲絕望的吶喊在那群守衛中響起，而后更多憤怒又絕望的尖叫咒罵傳出。
“不要關閉城門！”
“該死的！停下停下停下！”
“求求你們不要！”
高嶺王都的城門在迅速而堅定地關閉，他們被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