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入境(一)
咔嚓！
震天轟鳴之中，一道赤電撕裂天宇，從九天之上降下，像是一道貫穿天地的永恒之槍，以不可阻擋的姿態向著零兒射去。
姬玄遠遠望著零兒如琥珀凝固在空中，望著赤電降落。
時間仿佛靜止，他眼球瞬間赤紅一片，難道他來到這里只是為了見證零兒的死亡嗎？
姬玄全身爆出刺眼的紫電消失在原地，瞬息出現在零兒的身邊，眼前似乎是觸手可及的衣角。
但是令他絕望的是寸尺之間是天涯海角，他眼睜睜看著赤電比他先一步接觸零兒。
“你找到自己的心了嗎？”
眼前一切如鏡花水月模糊，藏天骸的面容出現在他眼前神色莫名。
“這都什么時候了？快救她。”姬玄猙獰嘶吼。
空間如磐石難以撼動，一步之遙他傾盡所有力量也難以跨越。
銀白仙光破碎，湮滅，零兒艱難扭頭看向身側努力想抓住她的姬玄癡癡笑了，笑得有些凄苦。
天空暈成一片血紅，點點嫣紅血液從零兒身上濺出，破滅空間焚燒虛無的毀滅力量終于降臨在她身上。
“自己的女人自己救，我給你十息，十息后赤霄神雷會完全穿過她的身體。現在，告訴我，你最想要什么？”
“時間，我他媽需要時間啊。”姬玄怒吼，脖子的青筋暴起，他從來沒有覺得現在的藏天骸是如此可惡，此時姬玄殺他的心都有。
“那么用你的心找到你要的時間，十息后找不到…你的女人會死！”
藏天骸的面容漸漸模糊，姬玄眼眸赤紅一片，倒映的是零兒嫣紅的血液。
時間…
只有心才能容納法則的力量。
往昔藏天骸教導的一切如光影一幕幕浮現，姬玄仰天怒吼：“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為什么？”
“對不起，因為我等不起了。”
隨著歉意的聲音，藏天骸的面容最終消失，留給姬玄的只有十息時間。
“走。”零兒艱澀的吐出了這個字，認命似的閉上了雙眼，飄揚長發飛舞間，她竟主動迎了上去。
赤電末梢自零兒胸前穿過，一身紫裳染成了落霞暗紅。
姬玄眼睛定定看著這樣的零兒，然后眸光轉瞬死寂，空洞。
雷霆赤紅如血，像是一條巖漿長河從天劈落。
虛空震爆，黑水凹陷。
轟隆！
空間如脆弱的鏡面，頃刻間四分五裂，無邊黑水出現一個深不見底的空洞。
赤霄神雷比火山暴發，比汪洋噴涌更加狂暴的力量轟然炸開，天地一片赤紅。
震動四野，驚醒蒼茫的雷暴之后，赤電消失，黑水翻涌填補缺失的水源。
天空淡淡昏黃，此時已是黃昏。
而姬玄和零兒的身影消失的無影無蹤，似乎雙雙湮滅。
天邊，李長樂去而復返，只是這時的他也是一頭霧水，搞不明白這里發生了何事。
“到底發生了什么？”看著腳下波濤平復的黑水，李長樂自語出聲，他總覺得有不好的事發生了，而且這事讓他有心驚肉跳之感。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黑水終于恢復往昔不起一點波瀾的樣子，平靜如一塊巨大的黑鏡鑲嵌在大地上。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李長樂早已離開。
離這片水域萬里之外，黑水之，姬玄抱著昏迷的零兒如一根木頭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水底，他周身彌漫著一圈紫色劍氣隔絕了黑水無時無刻的侵襲。
又不知過了多久，零兒迷迷糊糊蘇醒過來，見到站著還閉著眼的姬玄一愣，然后想起之前的處境臉上嫵媚一笑。
她脫離姬玄的懷抱，身形一陣變化，原地出現一個前凸后翹的美艷女子。
女人有著比水更柔媚的眼睛，穿著貼身暗紅輕鎧，露在外面的雙臂和雙腿閃著晶瑩的玉色，一頭及腰黑發在翹臀上無風自舞。
她自然不是零兒，甚至不是姬玄所認識的任何一個人。
“醒醒？”女人用手推了推姬玄，但姬玄沒有任何反應。
“他現在醒不了，你的任務結束了，回來吧。”虛空響起懶洋洋的聲音。
女人嬌媚一笑：“主上啊，我可是用生命在演戲，難道不該有點獎賞再走嗎？”
“獎賞？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我自己取。”女人貼上姬玄的身體，俏臉微仰，紅唇印在了姬玄的嘴唇之上肆意索取。
“咳咳…差不多就行了。”虛空中的人看到女子有進一步的趨勢立馬干咳兩聲，再讓女人得寸進尺下去就是少兒不宜的畫面了。
“真可惜，這樣的男人不屬于我。”女人一臉失望的離開了姬玄。
“你在我麾下這么多年怎么就沒看上英俊瀟灑的我？”
“咯咯…我雖是你的血海冥將，但我只賣命不賣身啊，再說男人還是這種可靠點，主上你…就算啦。”女人嬌笑一聲，然后身姿一晃從黑水中消失。
“什么就算了…”，虛空中的聲音有些惱羞成怒，下一刻，緊閉雙眼的零兒從一片漆黑中浮現落入姬玄懷里。
做好這一切，才聽暗處的聲音又道：“總算沒讓我失望入境成功，只是希望你醒來后不要怪我…。”
隨著這聲音沉寂下去，黑水之下也就此沉寂。
時光若白駒過隙過去，忽然之間一聲嚶嚀，零兒睜開眼醒了過來。
等她看清抱著她的人后令人心悸的光輝在她眼眸閃現，她不敢置信的伸出手摸摸姬玄的臉頰，還低頭嗅了嗅姬玄身上的味道，過了良久這才抬頭驚喜道：“真是你，你沒死？”
沒人回答她的話，她用水鏡倒影之術親眼見到姬玄被分尸的，可現在姬玄卻好好出現在她身前。
不對，她還記得上一刻被李長樂的落魂鈴迷了神失了意識，現在為什么在這里？
姬玄又是何時來到她身邊的？
零兒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原因，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姬玄出現在她面前就是最重要的事。
只是現在的姬玄為什么叫不醒？
“誒，醒醒，能聽到嗎？”
零兒慌亂的叫著姬玄，雙手用力搖晃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姬玄終于緩緩睜開眼，零兒還沒來得及高興看到現在姬玄的眼睛心就一沉。
曾經神采奕奕，星辰般璀璨的眼眸黯淡，空洞，連她一絲一毫的倒影也沒有。
看著這樣的眼睛她沒來由心一痛，她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不是把我丟了嗎？還找我做什么？”
姬玄毫無任何反應，一絲情感的波動也沒。
零兒的心終于慌亂起來，她冥冥中察覺這次姬玄可能不會騙她了，而是真是這樣了。
“你到底怎么了？別嚇我啊…”。
回答零兒的依然只有靜寂。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幽幽一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樣，但是我會習慣這樣的你的。”
說完這話，她又擠進了姬玄的懷里，把螓首靠在姬玄肩膀上呢喃：“如果你一直這樣我可能會有點寂寞，但我會習慣這種寂寞的。”
“現在…我想告訴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喜歡你。你能聽見嗎？如果能，也對我說上一句吧，我還沒聽過你表白呢。”
一絲情感攀上姬玄的眼眸，他的眼珠動了一下，伸手撫摸著零兒的秀發，沙啞著聲音說道：“這句話我可能一輩子不會對你說了。”
零兒驚喜的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俊秀臉龐笑彎了眼：“你好了，沒事了嗎？”
姬玄神色茫然，呢喃道：“我不知道…”。
他的思緒回到零兒將死之際，那個瞬間他的意識一暗一明，自己已不在黑水之上，而是來到一片虛無中。
這里有一條浩浩蕩蕩不見首尾的長河，河水淡墨透明，姬玄在其中見了自己的過去，見到了一切與他有聯系的人或事物的過去。
也見到了未來的自己，但未來的他模糊不清，如鏡花水月般朦朧，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如幻影般的零兒身上，于是他俯身從這條不見首尾的光陰長河中捧了一捧水從自己頭頂淋下，順帶把零兒的身影印在了自己的心里。
他就做了這么多，隨后光影變換，虛空挪移，再回首他還在黑水之上，赤紅長電是這樣顯眼，零兒飛濺的血液是這樣刺眼。
于是，他向前走了一步，腳下蕩起一團淡墨漣漪，之前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的零兒已經被他抱在懷中。
再一步，他已經抱著零兒去了萬里之外黑水之下。
也就是現在的所在，然后他的意識就此脫離元神，去往了一個他已經很久沒去過的地方。
心靈世界，心界之中。
這就是他身體沒反應時意識所在的地方，他的意識想出去卻發現再不能如以前一般自由進出，他被困在了自己的心界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十幾天，也可能是一個月，他的意識終于能出來了，睜開眼的第一眼就是剛剛。
“我沒了意識多久你知道嗎？”回過神的姬玄輕聲問道。
零兒蹙眉回道：“我也不清楚，因為我也昏迷了。”
“這樣啊…”，姬玄沉吟片刻，然后對著頭頂黑水并指一劃。
噗嗤！
仿佛裂錦般的聲音，頭頂黑水一分為二，天光照耀進來。
零兒張著小嘴看著頭頂經久不合的黑水，一臉驚喜道：“你成仙了？”
姬玄抱起她飛起，淡淡道：“和你們正統修士不同，我們沒有…沒有成仙這種說法。”
零兒一怔，難以置信道：“怎么會沒有？那你現在是什么狀態？”
飛出黑水，來到天空，姬玄抬頭仰望蒼穹。
黃昏，余暉灑在黑水上如鋪上一層金紅細沙，他就這樣看著出了神。
零兒安靜佇立，她總覺得現在的姬玄和以前不同了，很不同。
直至殘陽半落，天光一層一層暗淡下去，姬玄這才看向身邊的零兒輕聲道：“以后我不能時時回應你了，你自己要開心。”
憂愁浮現，零兒疑惑道：“你到底想說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帶我去見藏天骸。”
姬玄沒有回答零兒，留下這句話的他眸光陡然黯淡，又成了之前剛睜眼時的狀態，他的身體好像對外界的一切沒了任何反應。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又變成了這樣？”
“姬玄，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寂靜中時不時響著，黑夜降臨，零兒看著現在的姬玄終于崩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