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小院,江秋練了一遍劍法就回屋休息。
他在等,等徐文靖來找自己。
離別劍法與棋步足夠徐文靖認出來江秋的身份,除非徐文靖刻意躲避,不然定會來找他。
坐在床上沒有練功,江秋腦海里思考的是七寸指。
剛剛的交戰以指奪刀,不過是最淺顯的一種用法,這門功夫的潛力遠不止此。
在金陵城外之時他已摸到進階的門檻,只是隱隱差了一點什么…
七寸,指的是弱點。
不管是對方兵器,還是招式,亦或者是整個人,都不可能是完美的,都會有弱點,七寸指就是要將這些弱點找出來,而后一擊必殺。
眼與心合,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力與神合,神與眼合…
默念著七寸指開篇的六合之法,江秋若有所悟。
他卻不知道這七寸指乃是脫胎于唐門的六合經,本用來修煉暗器之用,其核心要旨無外乎快準狠三個字,后來一時不慎被外泄出去落到某高人手上,從這功法中又摸索出來一套專克暗器的套路。
那高人本意只是針對暗器之用,融合指法,想要以空手接下暗器而后反打出去,卻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搞出來七寸指這般絕技,比之原本的六合經還要厲害幾分。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眼力,其次是反應,江秋此時已隱隱摸到了這功法的脈絡,只等實戰時驗證心中所想。
忽然一聲輕響帶著顫音從門口響起,江秋起身打開房門,院中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
目光落到門上,那里有一支小小的飛鏢,鏢身有小半已沒入門板之中,是尋常鐵匠鋪最常見的那種飛魚鏢。
一張紙條被飛鏢死死的釘在門上,江秋又朝院中望了一眼,伸手拔下飛鏢將紙條拿下,隨后關上了房門。
“子時,城北渭河,紅燈船。”
紙上只有這一句話,將時間地點都已說得清楚明白。
內力一吐,紙條便化為粉碎。江秋又坐回床上,手中捏著飛魚鏢上下打量。
他有七成把握確定送信的人是徐文靖,只是不知道徐文靖為何不直接進來,反而要約到城外,甚至要到船上。
難不成是因為這燕王府?
不管如何還是謹慎點好…他思索半響將飛魚鏢收了起來,盤腿開始練功。
轉眼夜幕降臨,江秋沒等到子時,剛到戌時便換了一身深色的衣服,一路出了燕王府來到酒肆。
吩咐店伙拿壺酒,坐下打聽一下最近江湖上的事,也沒沒什么特別新鮮的,只是最近來往的江湖人似乎多了一些。
一人獨飲著小酒,江秋注意力都放在周圍人身上,一直到酒肆里的酒客完全換了幾波,人已漸漸稀少起來,才提著酒離開。
繁星點點,街道上已稍顯冷清。
徐文靖這么謹慎,他自然也要小心一點,免得被人跟蹤到河上。
估摸著時間已差不多,他一路朝北門走去,直奔城外。
八水繞長安,其中的渭水是黃河最大的支流,環繞在長安城外。
城北的這一段河流并不急,此時還有不少花船在上面停歇,鶯聲燕語不時從里面傳來,偶爾夾雜著吟詩作對的細碎聲響。
江秋站在岸邊掃了一眼,剛好有條小船回來,船上幾個魚簍,一桿釣竿。
魚簍里不斷有魚尾拍打的聲音,看樣子收獲不小。
“這個船多少錢?”
“不渡人,不賣船。”漁夫抬頭看了一眼江秋,搖搖頭道。
開玩笑,這船還要拿來討生活,怎么可能賣?
江秋摸出一錠碎金拋了拋,“這個也不行?你可以買個更大的船。”
夜里光線很暗,漁夫瞇著眼仔細看向江秋手里,卻見江秋已抬手扔了過來,趕忙接住。
“這是…”漁夫一愣,隨即大喜,“賣!”
坐上小船,江秋輕搖了兩下槳感覺還行,便慢悠悠地朝河心行去。
只有幾艘花船上掛著紅燈,想來時間還沒到,早知道就把那漁夫的釣竿一并買來了,還能打發一下時間。
過了不久,一點紅光悄然出現在遠處,隨著河水流動,一上一下地輕輕起伏。
江秋不知道紙條上說的紅燈船是什么樣子,但他感覺就是那里,晃起雙槳就朝那邊劃去。
紅光在大河里面,離岸邊很遠,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只有暗流涌動的聲音。
慢慢靠近,江秋漸漸看清了那點紅光,確實是個燈籠,掛在比自己這條要大上不少的船上,船中坐著一個頭戴斗笠的黑衣人影。
“徐兄?”江秋劃到離那艘船不足百米的距離,開口問道。
“江秋?”那人反問道,傳出的聲音讓江秋心中一凜,這不是徐文靖的聲音!
“你是誰!?”
“是我啊…”那人提起燈籠放在臉龐,看模樣卻真的是徐文靖。
江秋愣住了,“徐兄…你的聲音…”
徐文靖之前的嗓音溫潤,極有辨識度,此時卻變得又尖又細,似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聽得人難受。
“受了點傷。”徐文靖沒多解釋,將船往江秋這邊靠過來,“倒是你…這是易容么?”
見兩船已相距不遠,江秋縱身一躍便到了徐文靖的船上。
“偶然結識的第一軒弟子送的易容面具。”船身輕晃,他已坐在徐文靖對面,借著微光細細打量如今的徐文靖。
幾個月不見,徐文靖已重新恢復了往日形象,全然不似離開時那般面容枯槁。臉上的曲線變得比以前還要柔和,皮膚細膩,更添了幾分秀氣。
江秋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氣,他一直擔心徐文靖會想不開拼命折磨自己,現在看來過得還可以。
船上靜默下來,二人都沒再開口,像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本算是摯友的二人,再次相見沒去酒樓把酒言歡,反而遠在大河之上半夜相聚。
“為何要選在這里見面?”江秋四下望了一眼打破沉默。
“這里不會被人看到。”徐文靖好似說了一句廢話,卻印證了江秋心底的猜測。
“你在燕王府有危險?”江秋沉聲問道,看來徐文靖的處境并不是很好,才會如此謹慎地與他碰面。
徐文靖輕輕搖頭,聲音還是那么尖細,吐出的話語更是讓江秋皺起了眉頭。
“不,是你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