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末,初冬將至。
蒙蒙細雨帶著寒意,已連續下了幾日。
江南本就多雨。
江水被輕霧籠罩著,水面上還沒結冰,一道身影穿著蓑衣,正坐在江邊垂釣。
不時有魚上鉤,魚婁卻空空如也。
江秋把手上因貪吃而被釣上來的魚扔回江里。
然后放餌,甩鉤。
他本就不是來釣魚的,而是來殺人的。
距樹林救人后,已然過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養好傷,打通了左腳涌泉穴,再練下去就只剩下水磨工夫的內功了,短時間提升不了太多。
所以他來了。
洞瓶谷口就在身后不遠處,進出的人都要經過這里。
連續幾日陰雨的天氣,導致鹽幫眾人進出并不頻繁,江秋在這里坐了大半天才見到三個,身后的地上有點點血跡,那三個人已經進了江中喂魚。
他并不急,只是在這里靜靜地等魚上鉤,等著鹽幫的人走過。
今天等不到就明天繼續來,明天等不到就后天繼續來,只要能等到幾個客卿并且殺掉,他就會殺入谷內。
微風吹過,霧氣翻滾,寂靜的天地間只有這一道身影。
遠遠看去,竟有幾分怡然自得。
一人獨釣一江秋。
鹽幫內。
薛方盯著眼前吊在刑架上的女人,眼神冰冷。
“說不說?”
那女人恐懼地搖頭大喊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路過!他們兩個打起來我都沒…啊!”
長長的鐵釬插在她大腿上,還在慢慢攪動。
“重新說。”薛方面無表情,仿佛手上的鐵釬扎的不是人,而是一個物件,一塊石頭。
“啊!我真的…啊!求求你放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薛方將鐵釬拔了出來,點頭道:“我相信你了。”
女人只是大聲哭泣。
鐵釬上移,到了女人咽喉處停了下來,然后慢慢扎進去。
“下次不要這么不小心了。”
到門口讓兩個幫眾把尸體處理掉,薛方徑直走進了前院正堂,朝幫主洪昭陽行了一禮道:“那女人什么都不知道。”
“繼續查!我鹽幫的客卿在自己的地盤上死得不明不白,說出去讓人笑話!”洪昭陽臉色陰沉,誰這么大膽子在鹽幫的地盤殺鹽幫的人?
王徒被自己派去蘇州處理兒子的事,這邊他弟弟王猛就被殺了,必須找到兇手!
“是!”
王客卿莫名其妙在一個林子里被殺掉,找了半個月只找到了一個女人,還什么都沒問出來,薛方也是心頭火起。
自己掌管刑罰,不僅罰犯了幫規的人,更要罰惹了鹽幫的人!
可現在已經追查半月,竟連王客卿被何人所殺都不知道!
叫上幾個人,薛方騎著馬領頭朝谷外而去。
過去這么久,樹林里是找不到什么線索了,只能打聽一下最近有什么陌生高手來這里。
大概一刻鐘后,騎馬出了谷口,幾人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垂釣的身影。
一身蓑衣,一桿魚竿,一個竹簍。
放慢了速度過去,薛方感覺哪里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
看了一眼四周,他突然知道怪異的感覺從哪里來的了。
在鹽幫門口釣魚?
這事新鮮,還沒見過這么有膽的!
到了身穿蓑衣的身影近處,薛方揮手讓幾人停了下來。
“釣魚的,知道這是哪嗎?”
“知道。”
“知道還敢來?”
“專程而來。”
“…”
來者不善!
薛方使了個眼色,幾人都抽出長刀,下馬圍了過去。
“你…”
薛方剛吐出一個字,一道劍光就打斷了他的話,下意識提刀去擋,卻發現只是虛招。
慘叫聲從身邊傳來,一蓬鮮血飛到了他的臉上,熱熱的,帶著點甜腥氣。
竟被人堵在門口殺了?!
怒意充斥著薛方的胸膛,身形轉了半圈,雙手持刀,一招力劈華山就朝那人頭頂劈去。
那人身形一晃躲過襲來的長刀,動作間又是一劍遞出,隨著一聲慘叫響起,血光四濺…
又殺一人。
腳下無半分停留,那人繼續邁步,揮劍,與薛方對了兩招后,刁鉆詭異的劍法又抹到一人喉間。
薛方心中咯噔一下,怒意熄了一半,轉而變為心驚。
帶出來的四人,竟只剩一個還站在自己身邊!
“我拖住他,你回去叫人!”
說話間薛方的長刀已經封住那人去路,兩人刀劍相撞。
刀勢頓止,而那劍竟貼著刀身滑了過來,直往薛方胸前而去!
薛方身形往后一退,劍尖貼著胸口而過,帶出一道淺淺的血線。
那人攻勢未停,腳下一踏,長劍瞬間又到了薛方胸前。
薛方倉促間將刀身一橫,堪堪擋住劍尖,又被大力震退幾步。
“閣下是誰?!為何來我鹽幫行兇?!”薛方大聲喝道,想拖延一下時間。
“江秋,除惡。”
聲音平緩有力。
薛方見對方沒有繼續攻過來,剛想松一口氣,卻見那名叫江秋的人足尖一挑,將落在地上的魚竿挑到手上猛的一甩。
魚鉤瞬間鉤在了正在往回跑的那人脖子上。
薛方雙眼猛然瞪大,倏然提刀朝江秋砍了過去,想要救那人一命。
這個人不能死!
江秋猛然一拉,魚鉤飛回,叮的一聲擊在薛方刀上。
往回跑的那人已經捂著脖子倒在地上,抽搐兩下便一動不動。
完了!
薛方心中一涼,沒有后援,自己不是江秋的對手!
轉身想跑,卻沒來得及。
江秋的劍又到了。
拼了!
薛方帶著一臉鮮血,表情猙獰的持刀朝江秋胸前刺去,竟全然不管已到近前的劍。
以命換命!
江秋劍勢一變,沒給他這個機會,挑開長刀同時一腳踹出。
咯嚓!
悶響中帶著骨折的聲音。
薛方躲閃不及,被這一腳踹得倒飛出去,摔在地上無力起身,大口嘔血。
一腳竟有如此力度!
“…咳…咳,閣下和我鹽幫有仇?”看著邁步過來的江秋,薛方自知難逃一死。
“有。”
話音落下,寒光已抹過薛方喉間。
江秋面無表情地甩了甩劍上的血珠,一腳將他的尸體踢入江中。
噗通。
尸體隨著江水遠去。
回身將其他幾具尸體處理掉,趕走了他們留下的馬,江秋又將魚竿拾起。
坐回江邊,放餌,甩鉤。
鮮紅在江水中擴散,然后被沖向下游。
好似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是地上的殷紅更深了幾分。
水中的魚兒對一切都沒有察覺,依然在圍著魚鉤打轉。
等待下一次被釣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