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打探

　　一旁的封榮笑道：“吳功曹若是早來兩年，這陽翟城，也是沒什么人居住的。這還是輔國將軍收復弘農郡之后，在各縣廣設縣兵，才有了我們這一百人的駐扎。我們這些縣兵，大多是附近村寨里的百姓。雖說是一百人的編制，卻也是輪流來駐扎的。說是防范盜賊占城作反，實際上不過做些迎來送往的事情。”

　　吳坦之點了點頭。看起來劉義之在洛陽還真是建立起了有效的統治，居然能動員周圍村寨的百姓。吳坦之在豫州多年，自然知道這些山寨和塢壁的百姓自成一起，根本就不跟官府合作，更不用說自己出人組建縣兵了。吳坦之心里好奇，便問起封榮這些年山寨里的生活變化。

　　說起這個，封榮很是興奮。

　　“自從輔國將軍來到洛陽，這洛陽附近的戰事變少了許多。劉將軍為各家山寨厘定規矩，不許百姓私斗。有幾個不長眼的攔路搶劫，被官府的人拿住了，送到礦場里做苦力去了。從此之后，各山寨再也沒有人敢對路上的行人下手。周圍太平了，百姓們也敢到更遠的地方去耕種，官府還出面組織幾個山寨的人一起修水庫和水渠，把原來的荒地變成了良田。說起來，日子比原先好過多了！”

　　吳坦之笑道：“看來劉將軍不但能打仗，治理地方也是一把好手。”

　　封榮笑道：“這是自然的。以前寨子里干農活全靠雙手，劉將軍派人從秦國買回來很多馬牛，借貸給周圍的百姓，允許百姓把牛崽和馬駒留下，只歸還母牛。現在寨子里已經能做到兩戶人家用一頭牛了。用牛耕地比用手刨自然是強多了，所以寨子里的土地，比原先多出兩倍不止呢！”

　　“有牛自然不一樣。不過有了牛，這每年的租稅是不是就多了！”吳坦之問。

　　封榮搖了搖頭：“那怎么會？官府收租稅只看土地多少，每年收的也不多，才不過兩成而已。新墾出來的土地，三年免租稅呢！”

　　吳坦之在心里盤算了下，這租稅比起江南來，確實是低很多。不過劉義之收這么少的稅，是怎么養活數萬大軍的？

　　封榮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接著說道：“不止如此，劉將軍還把很多農具賒給百姓，像是耬車、板車和獨輪車這些東西。有了這些東西，百姓們干起活來，那就省力得很了。”

　　吳坦之不明白了：“司州這么多百姓，劉將軍都賒給工具，這得花多少錢？”

　　封榮笑道：“這些工具，不過就是些木料和鐵料罷了。工坊里的工匠，本身也是要做器械的。這兩年司州軍并不到處攻城，所造的攻城器械很少。官府把工具賒出來，百姓們也總是要還的，像陸渾、新城這些地方的百姓砍伐樹木，扎成木排送到偃師、鞏縣去；我們這些地方不通航運，就只好用糧食抵賬了！”

　　吳坦之好像有些明白了。這里的百姓們缺乏農具，劉義之便把工坊里做的農具賣給他們，允許他們用木材和糧食抵賬。這樣一來，百姓們有了趁手的農具，官府也賺到了錢。有了耕牛和農具的百姓們肯定會繼續墾荒種地，這樣日后官府也能收到更多地租稅。

　　“好算計啊！”吳坦之暗道。這是兩廂得利的好事，百姓們自然不會拒絕。更重要的是，擴大耕地之后，原先聚集在山寨里面的百姓為了就近照顧土地，便開始慢慢搬離山寨，劉義之在不動聲色之間就把百姓從山寨里釋放了出來。

　　“以前的時候，山寨里很窮，大家都在種地，連只淘碗都造不出來。山寨里面就千余口人，也不能專門建磚窯自己燒制。”封榮興奮地道，“現在偃師的商鋪里面，不但有百姓的日用品，還有好些海外來的稀奇玩意。山寨里的百姓把自己用不了的東西拿出去賣掉，就能換回來不少好東西。我們寨子里的寨主家，如今都用上玻璃窗了，在屋子里面，亮堂得很哩！”

　　吳坦之暗道：“久聞彭城劉家豪富，以工商立業。看來劉義之在司州，也不脫窠臼，用得是同樣的路子。靠貨殖之事富家還可以，用來治理地方，只怕是不成吧？‘民以食為天’，還是應該在農業上多下工夫才是！”

　　“偃師城的商鋪，是官府開設的吧？”吳坦之問。

　　封榮一怔，卻答不上來，半晌才不確定地道：“應該…應該是吧？”

　　“正是官府開設的，司州管商事的是劉君平參軍，現在也是一軍之主了！”安豐郡的商鋪也同樣是官府開始，葛喬對這些事格外關心。

　　吳坦之皺眉道：“劉將軍為百姓解決耕牛和農具、鼓勵百姓墾荒種地這些事自然是好的。只是他把玻璃這等奢侈之物撒向民間，是會助長民間的奢靡之風的啊！”

　　封榮聽了，搖了搖頭，卻又說不上什么來。

　　葛喬笑道：“吳功曹想多了！這些售價奇高的奢侈品，主要是銷往秦燕兩國，用來換取糧食和大牲畜的，在司州本地并不大量售賣。封隊長家的寨主能買到玻璃，想來是有軍中的路子。”

　　吳坦之看向封榮，向他求證。封榮卻哪里知道，當下只說道：“這個小的可真不知道了。不過寨主家有一個兒子，原先是跟著商隊往秦國做買賣的！”

　　吳坦之釋然，他正待繼續發問，卻聽到葛喬道：“吳功曹，司州的事，都是擺在面上的，并不藏著掖著。等吳功曹到了洛陽，四處走走看看，也便知道了。至于劉將軍如何施政嗎，是非我們這些小人物能決定的。”

　　吳坦之心中一凜，知道這葛喬已經有些警醒了。他沒有跟劉義之打過交道，自然想要從側面多了解一下這位近年來異軍突起的人物，以便能更好的“游說”他。從建康傳來的消息看，大司馬是鐵了心想要拿豫州軍府開刀了，豫州軍府上下群情洶洶，也都做好了反抗的準備。但是實力擺在那里，沒有外力支持，豫州那些殘兵敗將根本就成不了什么事。作為袁真的幕僚，吳坦之還是很想能把袁真保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