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牢之還真不是隨便說說而已的。次日,他就帶著侍從奔赴關押軍官俘虜的塢壁,去面見慕容德等人。
這些日子,慕容德等人在洛陽倒是沒有受到虐待。比起作戰前的擔驚受怕,在這里反倒是放下了心事。這里有的是房間,相互熟識的幾個人,甚至可以住在一起,倒也并不無聊。
劉牢之和慕容德見了禮,連稱“怠慢”。
慕容德笑道:“劉將軍不用如此客氣。敗軍之將,能得如此安置,已經算是極好了。”
劉牢之卻道:“不然,王爺身份貴重,原不該如此怠慢的。只是,來到洛陽這些日子,王爺可曾想得清楚了,是否愿意歸順我大晉?”
慕容德搖了搖頭:“德身為慕容氏的子孫,不能屈身晉國,辱沒祖宗,故情愿一死!”
劉牢之笑道:“慕容氏在令兄慕容俊儹位稱帝之前,一直是臣服于晉國的。即便是王爺投晉,也談不上辱沒祖宗吧?”
慕容德也不生氣,只淡淡地道:“燕國既然已經立國稱帝,慕容氏子弟又豈能再向晉國低頭。寡人既然已經戰敗,死在劉氏兄弟的刀下,也不冤枉!”
“我們兄弟與王爺往日無仇,近日無怨,戰場相爭不過是各為其主。縱是王爺不愿意投晉,也沒必要非得分個死活。王爺身份貴重,可愿意出財物贖身?”劉牢之循循善誘了。
“贖身?”慕容德有些意外地看著劉牢之,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鮮卑人來自遼東,與草原上的部落作戰失敗,出財物贖身乃是最正常不過的事,自然也就談不上什么屈辱不屈辱的。只不過,自從燕、晉兩國交鋒以來,還沒聽說過有出錢財贖身的先例。
劉牢之笑道:“不錯。只要王爺出得起錢財,不但是你,在這里的所有燕國的將領,小子全部放回去!即便是王爺手下的兵,只要錢財足夠,我們也一起放了!”
慕容德聽劉牢之說的豪氣,卻知道即便劉牢之會放了他們,卻也會獅子大開口。不過若是能夠活命,誰又愿意去死呢?慕容德冷冷地道:“寡人身在河北,也聽說過彭城劉家的酒、糖生意,做遍了天下,富可敵國!不知道寡人家里,有什么是劉將軍能看上的?”
劉牢之笑道:“戰馬!先前令兄吳王慕容垂花了兩千匹馬的買路錢,小子便把他麾下四千余人全部放回河北去了。只要王爺能拿出足夠多的戰馬,小子保證王爺能安全返回鄴城!”
慕容德冷冷地道:“劉將軍這話,去騙三歲小孩子吧!戰馬乃是我們鮮卑人的命,吳王縱使落敗,也不會拿出兩千匹戰馬來向人買路!”
“小子是不是騙人,等到王爺回到鄴城再去詳查吧!”劉牢之不以為意,接著說道,“既然王爺吝于用戰馬,那就用奴隸好了。這些年燕國從淮北擄走了不少百姓,只要王爺能拿出足夠的奴隸,我們也可以接受。”
慕容德默然。燕國貴族們在領地里面都占有一定的人口,這些人口可以為他們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不過比起戰馬來,這些人口,并不怎么為鮮卑人看中。缺少了人口,他們隨時可以帶兵出來搶奪。不過慕容德的封地里,未必能拿出足夠的人口來解救這么多人。
“還有什么其它的辦法嗎?”慕容德嘶啞著嗓子問道。
劉牢之冷冷一笑,不屑地道:“連王爺也知道,我劉家并不缺錢。王爺能拿出的其它東西,只怕我們兄弟也看不上眼。好了,王爺還是再好好考慮考慮吧,小子還要跟其他人再談談。王爺不愿意,沒準其他人愿意呢!”說罷,劉牢之便命看守把慕容德送了回去。
劉牢之此來,也沒想讓慕容德等人自己籌措用來交換的東西。只要這些人里面有人能寫一封信,劉牢之就可以派出信使,跟燕國交涉。縱然慕容評等人不愿意贖買這些人,主戰派的慕容垂等人,也不會對自己的戰友見死不救的。
接下來,劉牢之見得卻是悉羅騰。這位鮮卑悍將是倒在沖鋒的路上的,他在沖擊進軍軍陣的時候,因為失血過多,力氣耗盡,才被甩落馬下的。劉固等人打掃戰場的時候,發現了他。悉羅騰被救回來的時候渾身是傷,在晉軍營中呆了五天才醒過來。此后在晉軍軍醫的悉心照料下,身體才慢慢好轉。
悉羅騰雖然感念晉軍救了自己的性命,卻絕不肯投降。劉牢之命他與后方聯絡“自救”,他也置之不理:“既然落在了你們手上,要殺要剮隨便,別指望再用我謀取利益!”
這等硬漢,劉牢之也高看一眼,沒有為難他就把他放回去了。
劉牢之只見了慕容德和悉羅騰,其余的人都是劉順之等人去談的。劉牢之沒興趣跟每個人去談,他只需要讓這些人在自己準備好的文書上面簽字就可以了。
果然,在生死關頭,包括慕容宙在內的大多數的燕將都選擇了向后方求援。當這封文書最后出現在慕容德和悉羅騰面前的時候,這兩人無奈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贏了!”慕容德無奈地對劉牢之道。他能想象得到,當這封文書出現在燕國的時候,會引起多大的轟動。朝堂上一定會炒成一鍋粥,那些耽于享樂的鮮卑貴族們,一定不愿意從自己的治下拿出百姓來交換這些敗軍之將。甚至會有人會叫囂著再次對河南動武,以此來拒絕從自己的領地出人。不管怎么樣,真等自己這些人回到鄴城,等待自己的將是鮮卑貴族們的白眼。
劉牢之笑道:“活著就有希望!希望王爺回到燕國之后,痛定思痛,好好磨練自己。沒準在將來,小子還可以和王爺在戰場上一較高下呢!”任務完成,劉牢之也有興趣和慕容德開起玩笑來,“沒準他日王爺還能榮登至尊呢,這天下的事,誰又說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