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廚道劍道
清晨。
遠處的天邊還殘留著一絲紅霞，卻逐漸的被一片金光染殺。
街道兩邊的商鋪的門，也先后彼此的開了，最早的應該要算是旅店旁不遠處的一家小飯館。
這家小小的飯館，早在天還未亮之時，便已經開了燈，等到天色泛青的時候，門就開了。
飯館的老板是一對愛人，年紀已然在四五十歲以上了，待人皆是十分的溫和友善，所以每當飯館的門開了時，街上那些饑腸轆轆的游魂野鬼就會立馬撲過來，沖到飯館內，點上一些清酒好菜，美美的吃喝上一頓。
神谷嵐起的很早，或許應該說他這一晚幾乎沒怎么睡更為貼切。手上和身上還纏著繃帶，腳幸好沒事，還能走動，于是他便自己步行出旅店，走到這家小飯館前。
飯館的門口掛著兩個紅紙燈籠，上面大大斜斜的寫著個“飯”字，店門是合著的，不過透過門，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屋內那熱鬧的氣氛和飯菜香氣。
拉開門，臨近門的位置便是吧臺，老板大叔正在吧臺內弄著食材，見有人開門進來，頓時抬頭一笑。
“歡迎光臨，還請入內稍坐片刻。”
老板說完又低下頭去弄那些食材，神情極為認真和嚴肅，像是在進行著某種神圣高潔的儀式一般。
神谷嵐暗自心驚著，原本有些疲困的精神瞬間一震，他被老板那臉上的神情給懾服了。
“嘶——好冷啊。”
店內的食客們搓了搓手，扭頭看向門口這邊，有人大聲呼喊道：“喂，那位年輕人，麻煩將門關上，這風都灌進來啦！”
食客的聲音將神谷嵐從一種崇敬中喚醒，他扭頭看了一眼店內的食客，抱歉的笑了笑，轉身將門拉上。
老板娘穿著一身樸素的和服，身前穿著一件白色圍兜，走到了神谷嵐面前，那已被歲月沖去青春的臉上，卻有著一種讓人心靈為之一靜的神奇力量。
她看到了神谷嵐腰間別著的刀，可是卻絲毫沒有任何的畏懼或者驚訝，她用一種慈和的目光看了一眼神谷嵐身上的繃帶，輕聲說道：“這位客人，你身上還有著傷呢，快請坐下吧。”
老板娘的聲音很溫柔，讓神谷嵐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她們身上同樣有著讓人難以拒絕的魔力。這是慈愛的力量。
神谷嵐被這股聲音牽引著，坐到了吧臺上，當他坐下時才恍然驚醒：自己居然如此輕易的便被這種力量征服了！
老板娘站在神谷嵐旁邊，笑著問道：“想吃點兒什么？”
“呃......”
神谷嵐回過神，慌忙的將目光掃向墻上貼著的菜單，快速尋找著自己的目標。
“一份蕎麥面、三個飯團、再要個辣醬菜......有酒嗎？”
“有的.....不過客人身上還有傷，最好少喝一點呢。”
“那就半壺吧......天實在有些冷，正好去去寒氣。”
“好的，還請稍坐片刻。”
神谷嵐靜坐在吧臺上，這里只有他一個人，其它的食客都坐在位子上，圍在一起聊著些閑話。
他的位置離老板很近，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在吧臺下擺動的手臂，對方顯然全神貫注的放在料理食材上，沒有注意到他的暗中窺探。
多么神圣嚴肅的姿態啊！
神谷嵐不禁再次感慨，這種心無旁騖的狀態，沉浸于料理的境界，讓神谷嵐有些羞愧。
若是對方亦是一名劍客，神谷嵐絕不敢保證自己能夠輕易勝過對方，甚至還未出刀，神谷嵐便已經被對方給打敗了。
就在這時，神谷嵐聽到了一陣刀聲，他心中猛然一驚，下意識的就想要去拔出紅雨丸。
可是接下來他反應過來，那刀聲是從吧臺內傳來的。
神谷嵐神情頓時肅然起來，所有的心神此刻全部放在了那極度和諧有力的刀聲上。他死死盯著老板，耳邊的富有節奏的“剁剁”聲，有著一種難以言訴的韻律，將他的一切牢牢控制住。
這樣的節奏！這樣的速度！！這樣的力量！！！
神谷嵐猛然發現，自己似乎在劍道上亦被打擊的體無完膚。
老板手中的刀，不管是節奏上或者是速度力量上，都達到了一種彼此融合的境界，沒有一絲一毫的突兀，三者仿佛渾然一體般的和諧自然。
似乎被這陣刀聲懾服了，屋內食客們的議論聲也一下子低了下來，到最后整個屋內只剩下了這一陣刀聲。
所有人都化身成為了這場音樂會的觀眾，沒有人不陶醉在這樣的節奏和音符當中。
刀聲來的快，去的也快，屋內的食客們又開始議論起來，氣氛在驟然的停歇后，又恢復了之前的狀態。
神谷嵐心中忽然涌出了一種奇怪的念頭：他想和這個小飯館的老板比試劍道。
就在這時，老板娘端著一瓶酒走了過來，對著神谷嵐笑道：“酒不光可以暖身，還可以暖心呢。”
神谷嵐驀然回頭，老板娘卻只是輕輕一笑，隨后便轉身走開了。
就連心也被看透了嗎？這一間小小的飯館內，居然還有著這樣的高手。
神谷嵐按捺不住心中翻滾的好奇，他看向吧臺內的老板，出聲問道：“大叔，您曾經學習過劍道嗎？”
“嗯？”
老板奇怪的看了一眼神谷嵐，隨后笑道：“我哪里學過那東西，若是說繪畫和書法我倒是學過一些。”
“這可真是沒有想到啊......”
“哈哈，年輕的時候，誰還沒個愛好夢想呢，可是最后還是做了一個廚師呢。”
“為什么？”
“嘛.....繼承家業嘛，總不能將祖上留下的東西都丟了吧？”
“那大叔喜歡這個嗎？嗯......我是說成為一個廚師。”
“這個已經無所謂喜歡不喜歡了，畢竟是已經融入血液里的東西了。年輕的時候倒是想過不再干這個，于是去向人學習繪畫和書法，想著成為一個畫家或者書法家呢。”
“既然如此，又為何.......”
老板停下手里的動作，爽朗一笑，說道：
“因為到最后我發現，比起人們稱贊我畫作時的虛榮，我還是更喜歡人們心滿意足后的笑容啊。”
神谷嵐被狠狠重擊了一下，整個靈魂都在震蕩，仿佛有什么東西破碎了一般。
這個大叔——已經達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