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夕陽下的談話
天邊已經泛起了紅霞，那飄飄揚揚的雪也停了。
比野古十郎坐在旅店的房頂，任由那冷風吹打在自己身上。他已經坐了有一會兒了。頭上還沾著些淡淡白的雪，隱藏在發絲間。
“堇......”
夕陽很紅，雪也是紅的，像是染了病，連眼睛也開始泛起了紅色。
嗒——
一道細細地落地聲傳了過來，比野古十郎轉頭去看，見到來人時忽也愣住了。
“喲，一個人享受此等美景，不覺得孤單嗎？”
神谷嵐將手插在衣襟之中，笑著站到了比野古十郎的身邊，目光同樣望向了遠處的夕陽。
“每一個夕陽下，都隱藏著一段悲傷的故事，不是嗎？”
“閣下.....”
“嘖，不要叫的這么生分嘛，我應該說過我的名字吧，叫我神谷嵐或者嵐就好。”
神谷嵐說著，便坐到了比野古十郎的身邊，將腰間的酒葫蘆取下，問道：“要來一點嗎？”
比野古十郎搖了搖頭，回道：“在下說過，在下不會飲酒。”
“人總有第一次嘛。”
“......在下答應過母親。”
“這樣啊。”神谷嵐聳了聳肩膀，打開了塞子，“那就沒辦法了。”說完便喝了一口。
“閣.....”
“叫我名字就好了。”
比野古十郎猶豫了一下，才問道：“神谷先生為何在此？”
聽到比野古十郎的稱呼，神谷嵐無奈的看了一眼對方，不過也沒有強求。
“有點事情，不得不過來啊。”
“你呢？”
“任務。”
“任務？”神谷嵐好奇的看著比野古十郎，問道：“什么任務？有鬼出沒嗎？”
比野古十郎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這樣啊......”神谷嵐喝了口酒，說道：“那還真是巧呢，我也是為了追尋鬼的消息而來啊。”
比野古十郎愣了一下，問道：“神谷先生也是為了調查‘百鬼夜行’之事而來的嗎？”
“百鬼夜行？我不知道，我今天才剛到呢。不過你說的這個百鬼夜行是怎么回事？”
比野古十郎猶豫了，不知道是不是該將他此行的目的告訴神谷嵐。
神谷嵐捕捉到了比野古十郎臉上的猶豫，于是轉移了話題。
“有人說過一句話，‘喜歡看夕陽的人，心里一定充滿著憂傷’。”神谷嵐邊說邊盯著比野古十郎的臉，那霞光將那張有些稚嫩卻充滿剛毅的臉染的粉紅，那一條清晰的疤痕更像是滲出了血一般，從里面流出了悲傷的氣味。
“你這條傷疤是怎么回事。”
聽到神谷嵐提起自己臉上的傷，比野古十郎下意識的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臉臉頰，隨后低下頭，語氣有些痛苦。
“鬼....留下的。”
“這樣啊，跟鬼戰斗的時候留下的么。”
“不是......”
“嗯？”
神谷嵐看著比野古十郎，可是對方卻似乎并不想說，只是垂著頭，那眼角流露出的痛苦和悲傷，令他臉上的傷看起來更加的深.....更加的痛。
看來這家伙的心里藏著很深的往事啊.......
不知道是不是有著悲痛過往的人都不喜歡說話，他們仿佛生活在一個灰暗的世界里，看著記憶的影子，獨自黯然神傷。
神谷嵐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看著夕陽的余暉一點點的變淺，遠處的山峰橫臥在天地間，雪色將其點綴，更顯蒼莽。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尋找鬼嗎。”
比野古十郎扭頭看向神谷嵐，靜待他的下文。
“我所生活的地方，原本是個寧靜的小村子，除了山上的那幾棵櫻樹，沒什么好玩的，我每天也只是跟著奶奶織織衣服，聽她說些并不嚇人的鬼故事......”
“原本，我以為自己的一生就會這樣過下去。”
“有一天，我和奶奶去給鎮子上的客人送衣服，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村子里的村民全部被殺了，殺他們的是一只鬼......殺我奶奶的是兩只。”
說到這里，神谷嵐停頓了下來，往嘴里灌了口酒，方才繼續道：“我不知道那兩只鬼現在哪里，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再遇見他們，我有這樣的預感。”
重新說起了以前的事情，神谷嵐已經顯得沒有那么痛苦了，或許是因為酒精的原因，讓他那紅腫的心，也有些麻木和喪失痛感了吧。
比野古十郎聽著，臉上也沉默了下來，過了二三分鐘，才聽他開口道：“所以，這就是神谷先生必須追尋鬼的原因么？為了給枉死的村民和奶奶報仇。”
“難道不應該嗎？”
“不，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嘛....你有什么話直接說出來就好了，何必吞吞吐吐呢？”
比野古十郎看著神谷嵐，沉吟的了一下，才問道：“以神谷先生的劍術，為何不選擇加入鬼殺隊呢？如此一來的話，應該會更加輕松吧。”
“加入鬼殺隊？”神谷嵐愣了一下，沒想到比野古十郎居然會說起這種事情。
神谷嵐半倚著身子側躺在屋脊上，看著遠處逐漸黯淡的天色，喝了一口酒，緩緩說道：“我和你們不同，我沒有斬盡天下惡鬼的信念，也不想背負這種東西。我是個十分怕麻煩的人，遇到不公的事情一定會出手，但遇不到我也不會主動去伸張正義。我只要將當初殺死村民和奶奶的兩只鬼斬殺，便歸隱塵世，過平凡的日子去。”
似乎對神谷嵐這種“佛系”的態度和性格不滿，比野古十郎皺了皺眉頭，出聲道：“以神谷先生的實力，應該可以為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情，如果可以多斬殺一只鬼，這個世上便會少一個悲劇，神谷先生不也正是這樣的受害者嗎？”
神谷嵐笑吟吟看了看比野古十郎，調侃道：“我還以為你真的說不了長句子呢，沒想到你卻意外的會說嘛。”
神谷嵐的突然調侃，讓比野古十郎一下子語塞起來，那原本準備勸說的詞，剛跑到喉間，又滾了回去。
這家伙，看起來冷冰冰的，卻是一副熱心腸啊。
神谷嵐看著比野古十郎的神情變化，心中好笑，不過卻開口回答了對方剛才的問題。
“首先呢，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強大，就在今天，我還差點給一個前輩給教訓了呢。其次，用悲劇去斬斷悲劇，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情。想要驅散黑暗，那就必須將所有的燈點亮。就算星星的光再怎么璀璨明亮，可是只有那么幾顆，也是不足以照亮夜空的，不是嗎？”
聽到神谷嵐的話，比野古十郎皺著眉頭，似乎像是在思考神谷嵐的話，又似乎是在不滿。
神谷嵐輕笑了兩聲，起身將有些散亂的衣褲拍整，看著暗青的天空，說道：“而且，從一開始你就錯了，我并非不斬殺鬼，我只是不加入鬼殺隊。為何斬殺惡鬼一定要加入鬼殺隊呢？——只要燈亮了，不管它在哪里，總能驅散一片黑暗不是么？”
只要燈亮了，不管它在哪里，總能驅散一片黑暗。
聽到這句話，比野古十郎愣住了，久久的看著立在昏暗天地間的神谷嵐。雖然周圍的天色很暗，但是比野古十郎卻看得十分清楚。
——他看到了一把刀，凌然絕世的刀，矗立在天與地之間，那刀光像是破曉的晨曦，劃破了所有的黑暗和冰冷。
是啊.....為什么一定要加入鬼殺隊才可以殺鬼呢？若是世上多一些像神谷先生一樣的人行走在世間上，那么惡鬼們又如何遁形呢？
鬼殺隊人多還是世間人多？世間人多；食人鬼多還是世間人多？世間人多。只要世間人心中皆點亮一盞燈，那么食人鬼便沒有生存的余地！
何必要去等待太陽，心中的赤熱亦可化作業火，燒盡罪惡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