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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血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兗徐皆為漢土,曹陶俱是肱骨。而今天下未定,四海紛擾,兩州卻因瑣事手足相殘,同室操戈,朕實憂之。

  朕素知卿忠義正直,才能卓絕,聲威隆重,為漢柱石。賜卿玉帶一條,金甲一副,特命卿持朕詔書,往解紛爭。詔書到日,請速行之,以全兩州千萬生靈,保我大漢江河永固!”

  “建威將軍領青州牧靈壽侯臣李澈,接詔!”

  一套繁瑣的流程走完,將手中的詔書轉遞給身邊的陳群,李澈微笑著對傳詔的宦官道:“詔書已接,請轉告陛下,臣不日便南下東海,以解困厄。”

  那宦官也是劉辯身邊的親信,深知今時不同往日,他也不是桓靈之時的大宦官,面前這位巨擘遠不是他能得罪的,連忙道:“牧伯忠心為國,奴婢必會如實轉告陛下。只是兵兇戰危,刀劍無眼,牧伯千金之軀,還請多加小心為是。這玉帶與鎧甲是陛下所賜,希望能護牧伯安全,也是陛下不忘當年師徒之情。”

  李澈微微頷首,笑道:“多謝天使好意,本侯會多加注意的。”

  宦官連連搖頭,謙卑的道:“奴婢只是區區黃門,陛下家奴,牧伯乃國之重臣,不敢當牧伯如此稱呼。且此乃分內之事,不足掛齒。”

  看出了宦官眼中那抹懼色,李澈若有所思的笑道:“唔,倒也不必如此惶恐。本侯當年與張讓不睦,是因為其禍國殃民,乃國之大害。但汝既然不曾做什么惡事,本侯也不會因為宦官的身份便對你抱有偏見。

  是非曲折,善惡尊卑,本就不是身份能概括的,你雖只一名小黃門,在本侯看來卻比高居中常侍的張讓更為可敬。”

  說著,李澈輕輕瞥了一眼玉帶,那宦官注意到李澈的視線,忍不住心神一顫。

  伸手輕輕拍了拍小黃門的肩膀,李澈含笑道:“愿你能記得今日初心,勿要被名利亂眼。”

  “奴婢謹記牧伯教誨!”

  “這玉帶有問題?”待送走了天使一行人,陳群拿著手中的玉帶翻來覆去的看,有些狐疑的問道。

  “本只是直覺和猜測,但看那小黃門的反應,八九成的可能吧。真沒想到,吾也有接下密詔的一天。”李澈搖搖頭,從陳群手上拿過玉帶,以小刀輕輕劃開邊緣,伸出兩根手指稍稍搜尋,笑道:“這不就找到了?”

  從中摸出一張折起來的絹帛,李澈將其輕輕展開,一邊笑道:“讓我們看看陛下寫…什么?”

  “嘶!”

  陳群倒抽了一口涼氣,李澈也為之心神一亂。

  只見展開的絹帛上布滿了字跡,字跡很潦草,很亂,大小不一,粗略看來大約只有百十個字。而令人震驚的是,那上面的字跡是黑紅色的,正是血液凝固后的顏色。

  陳群咽了口唾沫,有些發愣的問道:“這…應該不會是陛下的血吧?”

  “他不會在這種地方耍小聰明,既然要給我們震撼感,那自然是用自己的血最好。”李澈搖搖頭否定道。

  陳群沒有反應,而是愣愣的看向他,澀聲道:“君侯…你的聲音有些變了。”

  “?”李澈怔住了,這才注意到嗓子有些干,捧著血書的雙手也有些顫抖。

  “呵!”驚覺過來后,李澈直感覺心中百味雜陳,喃喃道:“終究是有一份師徒之情,芒山上也曾共歷生死,本以為已不會在意的…”

  看著李澈這般模樣,陳群卻冷靜了下來,平淡的道:“他是君王。”

  李澈的心猛的一抽,他知道陳群的意思,卻又有些難以接受。

  陳群暗嘆了口氣,沉聲道:“君侯,不如先看看陛下寫了什么。”

  思緒有些渾渾噩噩,李澈凝神看向手中的血詔,輕聲念道:

  “吾師,見字如晤。雒陽一別,光陰荏苒,天地已然反復。經年所見,天下已在父皇手中千瘡百孔,吾雖為至尊,實無補天之能,已有所覺悟。但阿協無辜,謹以此書,請吾師護他一條性命,或有所益。非君之詔,唯徒之請,弟子辯,敬上。”

  “非君之詔,唯徒之請…非君之詔,唯徒之請…”

  李澈微斂雙目,口中喃喃自語,胸膛起伏的更加劇烈。

  陳群也是一時悵然,喃喃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

  “…他是君王,也是個孩子…”

  “他是孩子,更是君王!”

  面對李澈,陳群第一次毫不退讓的表示了不同的意見,沉聲道:“天下雖于桓靈二帝之時便千瘡百孔,但會有今日這般亂象,少不了他與袁本初勾連所致!”

  李澈嘆道:“如果我說…哪怕他沒有與袁本初勾連,天下依然會變成這般,你信嗎?”

  陳群毫不猶豫的道:“信,因為大勢不可逆,天下亂局早已注定,無非是由誰來促成。但既然如今這般局面是他直接造成的,那么他責!無!旁!貸!”

  李澈微微挑眉,肅然道:“或許我應該糾正一下你的說法,他有責任,有些人的責任卻更大!”

  陳群朗聲道:“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天下之亂自然不能歸咎于君王一人身上,可君王絕非無責。吾聞明公曾與盧公論道,天子乃圣,圣者非人,又豈能僅以孩童來看?”

  “罷了…”李澈頹然一嘆:“我此時心緒已亂,倒是失了分寸,你說的沒錯,只是希望長文勿要忘了那些朽木和禽獸。”

  陳群輕聲道:“不敢或忘,只要君侯能走下去,我愿意看看君侯所描繪的未來。”

  李澈不再多言,伸手拿過燭火,將絹帛慢慢點燃,看著在火光中化為飛灰的絹帛,李澈神色有些陰晴不定,俄而問道:“所以…陛下是已經下定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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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忌紹專逼,乃以血書詔,玉帶藏之,賜于澈,使結天下義士共謀誅紹。澈遂與昭烈謀。

  ——《季漢書·列傳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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