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戰似絞盤血漂杵

　　成應羽話語剛落，突然聽到漁村之中傳來一聲悠長的號角聲。號角聲音低沉，有種蒼涼悲壯之感。

　　眾人放眼望去，但見一條火把長龍自漁村之中走來。片刻功夫，一個約三四百人的隊伍自村口踏出。火燭照耀之下，這個三四百人的隊伍服飾各異，但都是頭綁紅巾，手中刀槍劍棍各種兵器五花八門，身上散發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悍勇之氣，一個個眼神中透露出的神氣，跟林照前世傳銷組織的成員很相像，亢奮和狂熱充斥全身。

　　對面人群分開，一個同樣頭綁紅巾，身穿黑色長袍的白須老者自中間通道走來，白須老者面容慈祥，但閃爍不定的目光，暴露其外表跟本心可能有所不同。

　　“呵呵，你們這些朝廷鷹犬，還是找上門來了。不過道不同不相為謀，今日也休要多言，無非死戰而已！”白須老者聲音蒼老，但語氣鏗鏘。

　　說罷，又轉身對著同來的教眾，雙手高舉，聲音狂熱的高聲呼喊：“紅蓮圣火，灼我身軀，去污除垢，天地同歸！”。周圍三四百“紅蓮教”教徒聞聽此言，頓時神情激動，一起高舉手中兵器，同聲高呼：“紅蓮圣火，灼我身軀，去污除垢，天地同歸！”

　　聲音震耳欲聾，傳遍江中小島，回響在寬闊無垠的南靈江面上。語氣當中有無限的狂熱和發自內心的認同。不斷地重復呼喊著，越來越高亢，最后竟然帶有絲絲圣潔。旁人聞之，似乎眼前能看見一群為高潔理想而披荊斬棘、奮不顧身、勇于犧牲的圣者形象。

　　林照皺了皺眉，眼神之中一片陰郁，心中著實厭惡異常，前世看到的，聽到的洗腦手段和話語實在太多，讓其發自內心的反感這種扭曲人性和精神意志的行為。

　　忽然眼神一凝，林照看著對面最后方的三四十人仔細打量，這些人的衣著和打扮，跟周圍的紅蓮教眾沒有區別，但都是低首不言，跟周邊狂熱的教眾反應截然不同。

　　成應羽看著對面狂熱的紅蓮教徒，勃然大怒，喝罵道：“爾等冥頑不靈，妖言惑眾之輩，既然不識好歹，那就承受我大武的雷霆之怒！”說完，左手向前用力一揮，用足真氣，暴喝一聲：“格殺勿論，雞犬不留，殺！！！”

　　“殺，殺，殺！”呂將軍身先士卒，帶領五百兵士，口中喊著整齊劃一的口號，殺氣騰騰，沖向對面紅蓮教眾。

　　“地字隊、玄字隊、黃字隊隨軍出擊，以滅殺對方高手為主！天字隊、宇字隊、宙字隊、洪字隊壓陣。”成應羽擔任指揮，分派任務。

　　虛陽真人、慧明禪師、威遠先生聞言，各自率領一眾先天高手向前，尋找紅蓮教高手擊殺。

　　幾十丈的距離，幾息便至。呂將軍率領的五百兵士與三百多的紅蓮教徒短兵相接，交手之下，眾人大吃一驚。

　　兩兵相交，居然是一面倒的局面，十幾息過去，地上就倒下了幾十具大武兵士的尸體。三百多的紅蓮教眾居然都是精英高手。大武兵士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只是一面倒的屠殺。

　　呂將軍看的目眥欲裂，同袍弟兄一個個像麥子般倒下，心如刀割，怒吼一聲，手中長刀灌滿真氣，閃電般劈向對手，可結果卻不盡人意。

　　對手是個頭綁紅巾的八尺大漢，雙臂筋肉虬結，虬須滿面，如同路邊野草一般，濃密繁茂。虬髯大漢雙手持著一柄斬馬刀，只是輕輕一檔，就招架住呂將軍的攻擊，隨即刀身一轉，劃出一道圓弧，反劈呂將軍頭頂。

　　刀身未至，激烈的勁氣已經刺激的呂將軍皮膚發寒，聲音中風雷般的聲響讓呂將軍心知無法硬接，只能躲避。

　　呂將軍扭轉身形，避開這似乎能破岳斷流的一刀，突然聽到一聲慘叫，剛剛出聲就戞然而止，匆忙間轉首瞥了一眼，頓時感覺血氣上涌頭頂。

　　慧明禪師在旁邊看的明白，呂將軍剛才自己是躲開了這一刀，但其身后有位兵士跟隨，剛好被刀氣劈中，從頭頂到腳，直接被分為兩片，場面極為慘烈。

　　呂將軍勢若瘋魔，只攻不守，但虬髯大漢刀法精妙，輕松擋住呂將軍如沸水翻騰般的攻擊。慧明禪師明白這個八尺虬髯大漢是位先天高手，刀氣外放的攻擊說明其實力非常強大。便不再顧忌其它規矩，禪杖一揮，直接上前跟呂將軍一起應敵。

　　廝殺還在進行，戰場情形對林照這一方越來越不利，大武兵士像麥子一般，被紅蓮教眾不斷收割，此時地面上已倒下兩百多具大武兵士的尸體，血流遍地，腥味撲鼻。

　　成應羽臉色難看，讓“宙”字隊和“洪”字隊的先天高手也投入戰斗，替換回呂將軍，讓其指揮兵士。

　　十四個先天高手投入戰局后，情況有所好轉，但也有限。幾百上千號人的戰斗，跟單打獨斗完全不同，對面的三百多紅蓮教徒個個是精銳，都是武道修行有成的好手，似乎還經過了嚴格的軍陣訓練。進退攻伐之間，章法有度，配合無間。先天高手的攻擊被幾人合擋，起不到絲毫的殺傷力。

　　成應羽的眉頭越來越緊，兩道眉毛都快蹙在一起。轉首與呂將軍耳語幾句，呂將軍眼睛通紅，傳令給身邊兵士。

　　廝殺依舊在進行，呼喊和慘叫不絕于耳，林照看著眼前這慘烈的景象，也是緊緊握住拳頭，心靈所受到的沖擊實在太大。前世承平，平日遇到個毛賊都是稀奇的，一年不見得遇到一次。這還是首次遇到這么酷烈的場面，命如紙糊，一撕就破，身如草芥，風吹可散。

　　場上都殺紅了眼，之前投入的先天高手也開始不斷有人受傷。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如此雜亂的戰場，先天高手又無法放開手腳，怕刀芒劍氣傷到自己人，所以戰斗的很是憋屈。

　　片刻功夫，聽到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林照放眼望去，剛才分散的一千三百多靖海軍兵士返回聚集，準備放棄包圍，先殺盡眼前紅蓮教賊人，再做打算。

　　約莫半盞茶功夫，戰場上的五百兵士只剩下不到一百人，都已經被殺的膽寒，沒了斗志。幸好有三十多位先天高手在支撐場面，否則估計早已潰散。

　　成應羽一聲暴喝，傳令眾先天高手陸續撤下，一千多靖海軍兵士組成兵陣，投入戰場。此時，對面的紅蓮教徒也只剩不到三百人，但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口中高喊：“紅蓮圣火，灼我身軀，去污除垢，天地同歸！”在紅蓮教徒眼中，這些敵人都是污垢，需要被紅蓮圣火凈化。

　　戰局進入了白熱化階段，一千多靖海軍兵士和三百紅蓮教徒都殺的頭腦充血。一方看著自己朝夕相處的同袍兄弟，慘死在賊人手中。紅蓮教徒則心懷神圣，為心中的崇高理念，不惜此身。相互之間只剩下不死不休。

　　此時天光已然大亮，半輪紅日在江面上升起。激烈的喊殺聲傳遍小島，響徹江面。島上的商鋪伙計，搬運苦力都是噤若寒蟬，躲在屋內，瑟瑟發抖。

　　戰局依舊，如絞肉機一般。成應羽面色鐵青，呂將軍嘴唇都已經咬破，但仍然身軀挺立，猶如一柄刺破蒼穹的長槍。一眾先天高手也神色沉凝，望著戰場。

　　靖海軍的兵士此時只剩七八百人，對面的紅蓮教徒也不到兩百人。林照忽然看到之前的白須老者揮了揮手掌，接著在其身后站立的一名黑袍中年人，突然拿出一個古銅色笛子，放在嘴邊吹奏起來。正在戰場廝殺的紅蓮教眾人，同時開始緩慢聚攏，向著邊上且戰且退。

　　此時在白發老者身后一直低首站立，數量約莫三四十名左右的人群，都緩緩抬起了腦袋。

　　“鷹揚鏢局的胡總鏢頭?”“熊頭嶺的牛壯、牛力？”“青陽掌莫心絕？”一眾先天高手之中，不時有人出聲驚叫。

　　對面白須老者身后的三四十人，都是大武國出名的武道高手，有江湖豪俠，有占據山頭的大盜賊首，也有獨行俠客。此時被眾位先天高手辨認出來。只是有人想不明白，為何這些高手會出現在對面的紅蓮教隊伍里。

　　林照想起之前林仁杰介紹的秘密情報，“紅蓮教”掌握了一種能控制武道高手神智，為其所用的秘法。想必這些人就是已經被其控制的武道高手。

　　古銅色長笛發出低沉而古怪的笛音，三十多位被掌控的武道高手一個個眼珠發紅，向著靖海軍的兵士沖去，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咆哮，懾人心神。

　　呂將軍發出指令，正在與紅蓮教徒廝殺的靖海軍兵士分出三百多人，迎向這群被控制的武道高手。

　　兵線剛一交鋒，成應羽和眾人都是臉色大變。這群被控制的武道高手一個個變的力大無窮，衣服之下披著盔甲。跟靖海軍兵士交手之下，或是腰斬靖海軍兵士，或者是砸碎頭顱，或是直接撕裂。手段之兇殘，戰法之酷烈，讓靖海軍的兵士看的肝膽欲裂。

　　場面又是一面倒的局面，成應羽不得已，只好派遣先天高手們下場，繼續廝殺，只留下天字隊壓陣。

　　林照叔侄這次也是要出手了，林照跟著林仁杰，沖入對面人群，找了個對手。先試探了一下，，除了力氣大點，身上有盔甲護體，其它就是悍不畏死，但似乎神智不清。

　　在林照看來，這些被控制的武道高手對于靖海軍的士兵，那是殺傷力巨大，但對自己而言，也沒有太大壓力。但林照謹記林仁杰出發的話語，也保留住實力，不再出頭。只是看似戰斗很激烈，與眼前的對手難解難分，實則“開閘放水”！

　　人生在世，該糊涂要糊涂，太平拳該打就得打，林照一邊自我安慰，一邊隨時觀察著戰場的局勢，當真劃的一手好水！

　　正是：局勢膠著拔白刃，忘死拼殺血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