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助大明!
幾乎是在益藩的折子剛到京城,還不等人們弄明白益藩為什么冒險用“八百里加急”送來奏折的時候的,那邊一個消息就私下里在京城傳開了——益王上書請求易封南洋。
盡管消息沒有得到證實,但是消息傳出時,仍然引起了眾人的驚訝的,盡管他們曾在報紙上看到易封南洋的建議,但卻不曾想真的會有藩王響應,在驚愕之余,卻又覺得有些理所當然,畢竟,益藩王是憲宗世系的,和今上那是一個根。
這益藩帶得這個頭,可真夠精明的,問題是皇帝可能會同意嗎?
又一次,張居正在平臺接受皇上的召見。他陣子或許是因為心里的事情太多,張居正顯得很疲倦。和往常一樣,在他到了平臺,見禮后朱翊鈞便賜座了,隨后就談起了正事。
朱翊鈞此次召見張居正的目的,還是為了益藩的折子。
盡管心里已經打定主意要把那些可能會對自己和子孫產生威脅的宗藩都扔得遠遠的,都踢到南洋去,可是朱翊鈞總還是有些顧忌,畢竟“親親之誼”總還是要顧慮一些的。況且,他還需要張居正的明確表態。
“益藩請求易封的折子張先生已經看過了,朕想問問先生的看法。”
張居正一聽,連忙答說:
“陛下,對于藩王宗室,朝廷有非常嚴格的規定,也都是章可循的。”
“那這折子,朕應該封還了?”
朱翊鈞問道,他的心底“咯噔”一聲,難道張先生…
“是的。”
張居正回答得很干脆,
“朝廷的祖制如此,陛下自然遵守,不過…”
頓了頓,張居正說道。
“現在天下已不是昨日之天下,要是一味的墨守成規,反倒落了下乘,就像下臣主持的改革一般,要是一味保守,又談何改革?而且益藩于折中所說也是在理的很,如今天下承平日久,土地日益緊張,藩王宗親非但作擁萬頃良田,且每年食耗宗祿,易封南洋,宗室可騰讓土地予百姓,令少地無地百姓有田可耕,且又能減少宗祿開支,減輕朝廷和百姓負擔…”
張居正這么一分析,原本心里還尋思著張先生有“私心”的朱翊鈞不由一陣尷尬。其實他的心里已經想得非常清楚,天下的宗藩這次一定要全丟到南洋去,否則,非但他食不安寢,夜不能寐。就是將來子孫后代,也肯定是如此,萬一要是朝中再出了一個申行時,甚至…就是張先生…這也是為了張先生好!
“…所以朝廷自然不能將奏折封還,可是,這“易封南洋”應該怎么易封,這件事朝廷卻不能不考慮,畢竟,這牽涉甚廣,比如“易封南洋”后,宗祿如何發放,雖說益藩說易封后可不食宗祿,令宗室自立,但歸根到底親親之誼不能不顧,再就是南洋雖說沃野千里,可畢竟是“沃野”,未馴蠻夷豈止千百萬,要是就那么把益藩隨意封在南洋,萬一要是為蠻夷加害,到時候如何向天下人交待,所以這衛隊又是萬萬不能少的,要易封的話,就必須要先考慮這些問題…”
張居正當然知道皇上的心思。說實話,在這件事上,他的心情都很矛盾,畢竟,這是給自己上緊箍咒。作為大臣他當然不會謀逆,可是現在他既有權臣之名,又有權臣之食,君臣關系上,將來如何維持?
其實,在內心深處,他也考慮過激流勇退,但是他放不下天下,畢竟在朱翊鈞面前,不僅是大臣,還是老師。正是這一層師生關系,使他有責任教導皇上,并且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通過改革讓大明盛世永存。
這么多年來,皇上對他是言聽計從,研討國事也極為認真,張居正看在眼里喜在心頭。說實話,如果不是皇上的支持,清丈田地推行“一條鞭”法這些關系國計民生的重大舉措,就不可能得以順利實現。
但上,皇帝在長大!
伴君如伴虎,古往今來皇上誅殺權臣或在權臣身后誅殺其子孫的例子不勝枚舉,為自身安危計,“易封南洋”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這既保全了皇帝,同樣也保全了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
“先前《明報》上的那篇文章,張先生看了嗎?”
深吸口氣,朱翊鈞神情凝重的道出了他的真實意圖。
“要是易藩南洋為諸侯呢?”
“易藩南洋為諸侯…這”
沉吟片刻,張居正說道。
“南洋距離我大明豈止萬里,中間有非有重相相隔,且又有千里大山莽林,即便是歸還三衛于益藩,想來也沒有什么壞處,況且又有蠻夷牽伴,這么算起來,倒也沒有什么壞處,易藩為侯,倒也可以省只是…”
抬頭看著皇帝,張居正道出了自己的擔心。
“只是將來萬一有蠻夷作亂,只恐非但益藩獨木難撐,況且要是沒有朝廷的牽伴,只恐怕百官必定會有所微詞…”
在軍政大事上朱翊鈞素來是虛心納諫的,見張居正這么說,他的眉頭立即皺了皺,想了想,他倒也認同了這些,確實需要給天下一個交待。
“那以先生之見,應該怎么辦?”
“臣以為,可設宣慰司于南洋緊要之處,可以設立軍屯,屯兵數萬,一來呢?要是有蠻夷作亂,宣慰司可遣兵救援,至于二來呢?也可以給天下一個交待,一但有諸侯不臣,宣慰司可領兵平亂,而不需要勞動朝廷大軍,如此想必朝中諸公是不會反對的。”
張居正的建議讓朱翊鈞在心底暗自點頭,這確實是一個好法子,即便是將藩王分封到南洋,難免也有那么一些顧慮,畢竟諸侯也是領兵的,可是有宣慰司在,至少可以加以威懾。
“外有蠻夷環視,內有宣慰司居中,上有天子之威,嗯,張先生之見甚好…”
聽著皇帝的贊同,張居正又說道。
“設立宣慰司是好,可這宣慰使的人選卻要慎之又慎,否則,只恐會徒生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