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新春快樂!祝你們所有人健康平安!)
晴天霹靂!
幾乎是在皇帝特旨召呂調陽歸朝入閣的消息傳出時,在京城百官為之震動不已的時候。申時行就只覺得一道晴天霹靂當頭炸響。
甚至于在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壓根兒就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甚至一度他以為這會不會是個虛假的消息?
“怎么會這樣!”
呆若木雞的申時行驚愕的睜大眼睛,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召呂調陽入朝!
而呂調陽在內閣中的資歷遠勝于申時行,一但他還朝,那到時候次輔自然會落到呂調陽頭上,至于他申時行,豈不還是老三!還要再等以后?
等到什么時候是個頭?
“元輔這是什么意思?”
眉頭緊鎖,盡管申時行的心底盡是滿腔的怒火,可是他更多的卻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入閣的原因。和其他人入閣不同,他之所以入閣是為了平衡矛盾。
前年張居正奪情期間,為了鞏固元輔的位置,當然也是為了平息風波,向皇上提出增補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馬自強和他申時行二人為閣臣,也正是從那個時候起,他申時行成了大明的閣臣。
在外人看來,他申時行之所以入閣是因為他本是張居正執掌翰林院時的門生,為人溫文爾雅謙虛沖和,所以一直得到張居正的信任和提攜,此次人閣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實際上,申時行非常清楚,自己之所以為閣臣的根本原因是因為張居正想要安撫南直隸籍的官員,是為了讓他們在“奪情事件”中讓步。當然在申時行看來,這同樣也是他的機會,而在得知張四維辭職時,他內心更是變得滾燙,這正是他期待已久的機會!
成為了次輔!
成為次輔之后,待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就可以取而代之了!不想成為首輔的次輔絕對不是好的次輔,況且對于他來說,成為首輔還可以實現一直以來的愿望。就是推翻張居正所有的改革。畢竟張居正的改革,對于江南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尤其是對于他們來說,多年以來,他一直在等待著這個機會。
可是現在,這個機會卻因為宮里的安排,一下化為了泡影。
不僅化為了泡影。甚至還讓他看到了新的危機。這個危機就是首府對他的懷疑!哪怕是首輔從來沒有相信過他。但是過去最起碼還對他有那么一點信任。至少在表面上如此。可是現在他這樣的安排。是在表明,兩人之間的表面上的信任已經不復存在了。
而這也意味著很有可能在未來的什么時間里張居正會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把他從閣臣的位置上趕下去。
之所以會有這個判斷,是因為對于張居正的了解。一旦他對哪一個人產生懷疑的話,那么,他就一定會想盡辦法打擊那個人。以防止對方的反撲。
“實在不行的話,那么就現在動手呢?”
申時行心里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但是他隨即又想到。
“到底是元輔的主意,還是宮里的想法?萬一要是宮里的主意呢?”
整整一夜,申時行都沒有入睡,第二天一大清早,在去內閣的路上,申時行總感覺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大家的眼神顯得有些古怪,有的幸災樂禍,有的深表同情,當然也有很多憤憤不平,不過大家都沒有說話,所有人都知道,風暴即便開始。
待申時行這邊剛到值閣,那邊就是書吏告訴他首輔有請。待他到了張居正的值閣時,看到張四維、呂調陽兩人都在。
“汝默來了,坐。”
指著一旁的椅子,張居正又拿出一份折子遞了過去。
“這里有份從宮里轉來的折子!”
接過折子,待看清上面的內容,申時行的眉頭猛然一皺。
如果說昨天晚上還不明白的話,現在看了這份折子之后,申時行總算是明白了一切,明白了為什么是眼下這種情況。
原因再簡單不過——自己成為次輔對張居正是個威脅,無論是宮里,還是元輔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于…想到前兩天有人遞折子要求查辦鈔關,他的心里一陣苦笑。
總有人壞事啊!
原本的他以為是張居正對他的信任不在。但是,這一切確實有原因的。原因并不在他那里,而在那些迫不及待的人身上。
那些人難道就連這么一點耐性都沒有嗎?
鈔關,那里只是表面上那么簡單啊!
你們現在攻擊鈔關,勢必是要借鈔關打擊首輔,于宮里來說,于首輔這里,都會把這些事情當成信號,當成要攻擊首輔的信號,一群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難道就不知道忍上幾個月嗎?
如果你們能夠再忍上幾個月的話,等到我成為次輔,又怎么可能會像現在這么被動?
現在,首輔拿出這份折子是什么意思?
哦,是了,來而不往非禮也!首輔這是要借鈔關打擊南直隸眾人啊!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那些人迫不及待的壞了事,而現在輪到首輔了,輪到張居正反擊了。既然他反擊了,你們還能承受的了嗎?
“這折子是總稅務司那邊遞來的,要增加四處鈔關,不知汝默以為如何?”
張居正瞅了申時行一眼,見他滿面疲態,便知道昨天晚上他必定沒有休息好,不過他倒也沒有詢問,如果能睡好反倒是怪事!這倒也證明了最初的猜測,申時行總歸還是南直隸人啊!到底還不是自己的人啊!
“新設四處鈔關,關稅解朝廷三成?”
沉思片刻,申時行皺眉說道:
“看似讓朝廷得了稅銀,可如此一來,那與賄賂朝廷又有什么區別?往后,是不是只要遵循這個類子,鈔關就可以隨意增設?”
這就是張居正的手段了。申時行在心里默默地想到,但是怎么樣才能夠破解他的這個手段呢?
“要是,這樣的話,那來老百姓可就要深受其苦了。”
聽他這么一說張四維連忙站出來說到。
“哎呀,也不能這么說嘛,這新設的四個鈔關,與其說是新設,不如說是恢復,畢竟這幾處鈔關都是高祖、成祖那會就有的,后來為朝中體恤商民才加以裁撤,現在鈔關集中于運河與長江,而南運河和嶺南之間、西北等地卻沒有一處鈔關,恢復舊時鈔關…”
不等張四維把話說完,申時行就說道。
“當年朝廷體恤商民加以裁撤,怎么現在反倒不愿意體恤商民了?”
申時行的話音剛落,張居正就冷笑道。
“這商民當然是要體恤的,而且這么多年,朝廷是何等的體恤,世人皆言鈔關苛刻,可這幾個月按律繳納,每月可得銀數十萬兩,往年呢?我倒是好奇,這是不是體恤太過了,莫不如把這鈔關都廢止了,才算是體恤?”
瞬間,申時行只覺得首輔眼光像錐子一般盯在他身上,他一緊張,竟滿頭冒汗。張居正盯著他,繼續說道:
“自從今年鈔關移交宮里,每歲所得甚至不下田賦,有官員言道“鈔關苛刻”,可卻全都忘記“以稅抑商”的祖制,到底是鈔關苛刻,還是其它什么原因,讓他們為奸商張目,汝默是否知道”
隨后張居正看著申時行目光中閃過一道寒意,甚至就就連語氣也發生了變化。
“啟稟首輔,下,下臣不知。”
本身就心虛的申時行如今面對首輔的質問,非但感覺有些心虛,甚至就連大氣也不敢出,腰都挺不直,他感到首輔在拿眼光戳著他,他竭力想鎮靜下來,可是身子晃動得厲害,張居正在原地走了兩步,繼續說道:
“新設鈔關,于國于民實屬兩利之事,鈔關商稅多一分,天下百姓總少一分負擔,只是這三成移交太倉,實在太少了一些,這原有八關既然已經成為定制,這新關理應按舊制以五五之數,分繳太倉、內庫,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回頭看著其他人的張居正。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在那里拍板做出了決定,他的語氣中盡是不容置疑。
“首輔所言甚是。”
張四維立即出言附和道,出身鹽商家族的他,對于值百抽三的鈔關關稅…根本就無所謂,反倒樂意看到首輔借的鈔關打擊江南商賈,畢竟天下的生意就那么多。不讓南方的那些人做完了,山西人做什么生意呢?
現在正是一個好機會!
“下臣也沒有意見。”
見馬自強也同意了,知道已經不可能再有挽回余地的申時行,猶豫片刻才說道。
“首輔所言,下臣不敢駁,只是這設新關事關重大,下臣希望由總稅務司親理此事。”
盡管他顯得有些猶豫。可是他的語氣同樣也是非常堅定,既然你想用鈔關來打擊江南,那就要想辦法斷你一條臂膀!
“唔,”
張居正鼻子里哼了一聲,朝著申時行掃了一眼。他的眼光中閃過一絲冷笑。隨后他又無所謂的點了點頭,然后輕聲應道。
“就這么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