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6章 失敗的反抗
劉天心這邊正在如火如荼的規劃天斗城中的秩序的時候，第一批新法術專業的畢業生也開始被各大工廠瓜分。
王強作為這一屆華云職業技術學院的優秀畢業生，剛畢業就得到了公司內高管的照顧，實習了兩個月之后，就被提拔成了經理，收入是普通工人的十幾倍。
如今若是回到老家，也算的上是衣錦還鄉了，這樣的身份讓他對這個時代很滿意，甚至經常和同學感嘆，這是最好的時代，連我們這些凡人，也可以發家致富的時代。
然而個人的視角往往是片面的，個人的得失，是不能用來評判時代的好壞的，就在王強所在的工廠中，工人們的待遇則在逐年下降。
猶豫掌握基礎魂導器生產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的待遇，從以往的高材生，一降再降，變成現在的與其他行業相差無幾，甚至還要更加勞累的程度。
這就是社會發展缺乏宏觀調控的危害，不只是資本家會無節制的生產商品，導致商品過剩，造成經濟危機。
大量的普通人，也會因為某個行業待遇優厚而爭先恐后的加入，學習相關知識，考核相關資格。
這就導致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該行業，出現勞動力過剩的情況，工廠主完全可以說出，你不干有都是人愿意干。
這基本就相當于幾年前高考考了文科，考上之后又選了工商管理專業一樣。
雖然整體上，魂導器的發展還需要更多的普通人加入，但各大廠家已經開始有意識的壓縮生產成本了，而最好壓縮的就是人力成本了！
王強作為經理，任務本來是靠著自己的新法術，觀察流水線上，工人工作的瑕疵，協調名下部門的運轉。
但由于每個月都有績效考核，完成了額外的目標，還能拿到豐厚的獎金，他就開始了對生產線的調查，試圖壓縮成本，提高產量。
為此，他將學校中學習的內容活學活用，調查每個工人的生產步驟，暗地里則詢問他們對工資的態度，最后將這些資料匯總，計算出了工人能夠接受的最低工資，同時調整了原本的生產流程，將每個人的工作進一步細化，讓每個人要做的事情更加簡單，這樣重復勞動之下，工作的效率會越來越高。
但他卻從不考慮，這樣做各個崗位的工人的工作雖然變得簡單了，但也更加枯燥了，勞動的不斷重復導致的是工人某些身體部位在不斷的勞動中積累損傷，就算離開工廠，身體上的損傷也會讓他們下半生極為艱難。
而將技術性的崗位，拆分成一個個的重復勞動，也意味著每個崗位的可替代性變得很強，就算是沒有經過系統性教育的工人，在幾個星期的實踐中，也能熟練掌握技巧。
不止如此，王強還無師自通了學會了用產品替代工資的操作，為了降低成本，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王強的行為并不能完全歸咎于他的品質，而是典型的屁股決定腦袋，作為領導者和既得利益者，他思考的時候，下意識就不會考慮工人們的感受。
等到以后，學會新法術的畢業生越來越多，他也淪落到可以輕易被替代的地步，他才會逐漸與工人們共情。
王強的所作所為的確大大降低了生產成本，因此而更加得到上層的賞識，位置似乎有從部門經理繼續往上挪的可能。
只是意外總是在這些關鍵的時候發生，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工人們在這樣的重復勞動持續了幾個月后，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工錢卻越來越少，逐漸開始滋生不滿的情緒。
老王是工廠中非常資深的熟練工，但在工廠改制后，他熟練工的地位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如今面臨工資越來越少，工作卻越來越累的窘境，他不由得開始串聯工人們，老王告訴他們，現在他們雖然不被重視，但工廠卻離不開他們，一旦他們罷工，工廠將受到嚴重的經濟損失，只要和工廠主對峙足夠長的時間，就一定能讓對方做出讓步。
為了串聯這次罷工，老王和每個員工都交心的長談，了解每個工人的家庭狀況，給手中存款不多，家里有孩子老人的工人分配了更多的物資。
這些行動很快就博取了絕大多數工人的信任，在這些工人的串聯中，已經做好了罷工游行的一系列計劃。
隨著罷工的開始，超過九成的工人都離開了工作崗位，舉著標語，喊著口號，轟轟烈烈的開始了大罷工。
如今的工人雖然已經很多了，但短時間招募到足夠讓工廠開動起來的工人卻是很難的，這段時間，工廠將面臨極大的經濟損失。
王強剛要升職，就攤上了這么個事，可以說心態是非常爆炸的，而這次罷工，很大程度上是他的鍋，不得已，只能由他來解決。
請魂師來鎮壓的確能讓這些泥腿子消停下來，但靠著武力逼迫卻沒法讓他們回到工作崗位上去，雖然工作已經被細化成了無數個重復勞動，但多少還是有一定的專業性的，看著恐怖威懾，迫使這些工人勞動，那他們將有一百種辦法磨洋工，鎮壓成本會高到讓人原地爆炸，這些在學校的課本上寫的清清楚楚。王強自然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面對大罷工，王強短暫的思考后，認為這些人的訴求無非是更高的工資，工廠本身其實并不缺這點錢，但這個口子不能開，不然三番五次的鬧起來就沒個完了。
這種按鬧分配的先例絕對不能有，但靠著暴力解決也絕對不可行，像封建王朝一樣，只誅首惡，指望剩下的人因為恐懼而乖乖回去工作同樣也是不行的。
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的王強透過窗子，看到廣場上，游走在工人之間，不斷鼓勵工人們，給他們打氣，只要堅持下去，工廠方面就會拖著的老王，眉頭忍不住挑了挑，這個老王的操作堪稱是教科書式的罷工，看起來似乎沒有絲毫破綻，但既然能把教科書研究的這么透，不會不明白這個時候最能給自己攫取利益的絕不是和這群泥腿子一起做死硬份子。
想到這里，王強敲了敲桌子，對負責工廠治安的安保隊長道：“去，告訴他們，選出來一個可以全權代表他們利益的代表，我們要跟這個代表談，有膽子的就給老子站出來，別像個娘們似的，躲在別人背后起哄。”
這話傳了出去，頓時廣場上一陣鴉雀無聲，跟著幾千人一起罷工是一回事兒，自己站出來，代表工人的利益和管理層談條件，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斗羅可不是法治社會，魂師殺人雖然要受罰，但是殺他們這種普通人可是不用償命的！一個人去談，萬一被殺雞儆猴，以儆效尤，那可就沒有以后可談了，再說如果被殺雞儆猴，自己的工友真的敢為自己報仇嗎？真的會照顧自己的妻兒老小嗎？沒有自己的威懾，他們真的會履行承諾嗎？就算了履行，是不是以最敷衍的方式履行。
就在全場鴉雀無聲，罷工的工人們陷入前所未有的尷尬的時候，老王站了出來，此時他在工人之中的威望已經達到了最高，所有人都無條件的信任他可以代表自己的利益去和工廠的高層談判。
一直關注者霍雨浩這邊變化的劉天心看到這一幕，默默地搖了搖頭，這可真是教科書式的情節，充分的體現了無產階級的斗爭性與軟弱性。
當房間中只有王強和老王的時候，王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道：“開價吧！”
王強與老王對視，殺掉老王，以儆效尤，是肯定可以讓這群工人消停一會兒的，但老王就會變成他們的一面旗幟，時不時就會有人打著他的名義，來鬧騰一番，王強想要治標，也想要治本。
對視片刻，兩人相視一笑…
片刻后，一陣激烈的爭吵聲中，老王鼻青臉腫的被扔出了工廠，身上皮開肉綻的多條傷痕，看起來分外凄慘，即便如此，還是對著工廠的方向破口大罵，一副堅決捍衛工人同胞利益的模樣，似乎是談崩了。
老王呼吁大家，建立更嚴密的組織，組建工人聯盟，所有人投票選出代表他們利益的會長，毫無疑問，老王幾乎以全票當選，積極組織工人與工廠對抗。
但當天晚上，幾位有家室的，立場不堅定的工人，卻被工廠保安找到了，說了些什么之后，這些人惴惴不安的離開了。
第二天，工廠開工，只有這幾個人在流水線上工作，他們被工人們怒斥為叛徒，似乎這幾個人比起工廠主更加可惡，激動的想要沖進去，打死他們。
但很快，工廠方面就通知，工資的總量是不會變的，但越早復工，拿到的就越多，頓時人群就嘈雜起來，大家明面上都說，不能中了工廠主的陰謀，但暗地里，卻已經動起了心思。
老王再次與工廠方面交涉，又一次沒能交涉成功，而夜里，又有更多的人，被偷偷叫去談話，第三天，復工的人更多了，開始有人坐不住，罷工的工人就像是雪崩一樣，爭先恐后的跑向工廠，為此甚至和自己人廝打起來，老王看似痛心疾首，實際上，在人看不到的一面，卻露出了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與其一次次誅殺罷工反抗的領導者，不如把這個領導者變成自己人，代表工人利益的一小撮人，率先背叛了工人利益，提供了他們的把柄和弱點，來換取自己的利益，一場轟轟烈烈的反抗，現在完全成了鬧劇，而以后就算還有反抗，只要有老王在這里作為他們首領，也可以迅速瓦解他們的反抗意志。
這基本上就是一場教科書式的無產階級的失敗反抗，代表無產階級利益的人，反而出賣了集體的利益來換取自己的私利，充分證明了，斗爭必須要有明確的思想綱領和嚴密的物質結構，必須要保持革命隊伍的純潔性。
劉天心早就猜到了，無產階級初期的反抗必然是失敗的，即便各大學院的教科書上，都有類似的思想政治內容，但真正能貫徹到底的，實在太少了。
相比于劉天心的淡然，霍雨浩在聽說罷工輕易被平息之后，感覺十分蹊蹺，明明只要和工廠主耗下去，為了降低損失，工廠主就一定會妥協，這穩贏的局面怎么就輸了呢？
親自調查之后，他才多多少少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無孔不入的精神探測發現了老王與王強之間的勾結，當時霍雨浩真的想當場干掉這兩個人，但最終還是忍住了，現在動手沒有意義。
打死了這兩個人，也不能解決問題，工人中，背叛階級利益的人永遠都會有，就算沒有老王，在工廠主的威逼利誘下。也會有老張，老李。
反抗舊制度的力量，必須要靠著自己來獲取。外力的幫助，很多時候都會變成揠苗助長。
但這對霍雨浩的打擊很大，一時間，他甚至認為自己在做無用功。
但相比于他的糾結與困惑，劉天心就是另一種看法了，在他看來，霍雨浩做的絕不是無用功，相反，這恰恰是對舊制度，對保守階級的重創。
首先工人的罷工讓工廠主放棄了過于暴力的手段，開始思考如何用利益驅使工人，這就是進步。
其次，這次不成功的反抗，也讓工人們看清了工廠主的真面目，也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下次反抗時，會吸取這一次的教訓。同樣的，倘若武裝反抗成功，也不會對資產階級產生不必要的同情。
對于劉天心來說，隨著罷工行為的擴散，將有越來越多的，合格的工業人口，加入他在天斗城的生產管理體系，經歷過現實蹂躪的他們，更加容易理解秩序黨的思想，也會更加渴望一個可以維護社會各階層利益的植秩序存在，未來，他們將成為秩序黨的中流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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