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凜冽的秋風,突如其來的驚雷。
浩浩蕩蕩足有四百多人的長隊,突然停滯,沒搞清狀況的人,完全被隊伍前方的騷亂給嚇住了。這段時間,道談鎮噩夢連連,幾乎每個人都升起了莫名的恐懼感,仿佛周圍的黑暗中,隱藏著什么可怕的東西。
“警戒,警戒!”
密斯特勛爵麾下的騎士團,還算冷靜,在騎士長的指揮下,迅速的抽出劍盾,擺出防御陣型。
密斯特勛爵皺著眉頭,手握馬鞭,眺望著前方的騷亂,點了兩名騎士,縱馬趕到前方,查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
“老爺。”凡森咽了口唾沫:“獸人最喜歡在入夜十分發動襲擊。不會…”
“這不可能!”密斯特勛爵果斷的搖搖頭,揚起馬鞭著不遠處的道談鎮:“獸人最擅長的就是劫掠人口。他們不會愚蠢的跳過防御空虛的道談鎮,專門跑來和騎士團戰斗。”
“那聲音,像是打雷?”
“耐心點兒,前面只是騷亂而已。”
很快,那兩名騎士就先后返回后匯報。充作先鋒的黑林騎士團,不知遇到了什么,突然在騎士團前陣中爆炸,兩名騎士連帶著戰馬當場被炸死,周圍十數名騎士不同程度負傷。一些受驚的戰馬,不受控制的奔逃,引發了第二次不明的爆炸,又有一名騎士被炸的四分五裂,三名騎士重傷倒地。
聽完匯報,連密斯特都懵了,不斷的詢問,倒地是什么爆炸,卻每人能給出確切的答案來。
“再去查!”
“傳令下去,全體騎士,約束扈從,保衛糧草,原地防御!原地防御!”
在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什么之前,密斯特勛爵根本不敢冒險,騎士團和糧食,已經是他最后的資本了。
第二次總算有了些眉目,黑林騎士團的騷亂也受到約束,經過觀察,終于搞清楚,那爆炸是從地下形成,一些鐵片迸發出來,并在原地留下焦黑的坑洞。
但——究竟是什么玩意兒。
還是搞不清楚。
“去,把牧師請來。”想起發生在道談鎮的種種怪異跡象,密斯特勛爵深感不妙,幾乎立即就把這詭異的爆炸,和邪魔聯系在一起。
本尼迪克趕來的時候,在爆炸現場的周圍,搜集到了一些扭曲的鑄鐵碎片。
“看起來像是被高溫灼燒過。”碎片邊緣扭曲,有熔鑄點,有幾塊還帶著燙手的溫度,本尼迪克緊皺著眉頭,也搞不懂究竟是什么原理。
“我在深水城見過一種盛放在木桶中的火油。”密斯特陰沉著一張臉:“聽說遭遇明火的話,會產生爆燃。但——這些碎片恐怕沒那么簡單。那幾個受傷的騎士,身上都有創口,明顯是碎片進入體內。”
“恐怕他們保不住性命。”本尼迪克搖著頭嘆息:“灼熱的碎片會撕破內臟,在這里沒人能救得回來。”
“至少有二十多人,就這么詭異的死掉了?”密斯特勛爵的心直往下沉,這種未知的兇險,比直面敵人還要可怕:“不祥之地!不祥之地!”
“或許,這就是邪魔的陷阱。”本尼迪克也只能往邪魔上聯想:“它可能就潛伏在我們的周圍,窺視著我們,等待著我們踏上他的陷阱,享受那折磨生靈的快感。”
“你覺得我們返回教堂如何?”密斯特勛爵指了指隊伍的前方:“黑林騎士團被嚇破了膽子,不肯再前進了。”
本尼迪克回頭望了眼來路,沉吟了一會兒:“或許,逼我們返回,就是惡魔的目的。否則,為什么我們停下來,就變的安全了?教堂——教堂那里,可能隱藏著什么邪惡,所以他不肯放我們離開。”
密斯特勛爵沉思了一下,原地停下后,爆炸消失了,看來的確存在這種可能性。
“勛爵閣下,我們既不能踏上邪魔的陷阱,也不會讓邪魔得逞。我想,保持目前的狀態,是最好的選擇。當太陽升起時,圣靈之光灑滿大地,那喜愛和黑暗為伴的邪魔,或許就會退散。”
最終,經過他們的商議,決定停止前進,原地警戒,等待黎明的來臨。
地雷的爆炸中斷了密斯特勛爵的計劃,同樣也將道談鎮給驚醒了。早就是驚弓之鳥的鎮民們,的確引起了騷動。
“長官,我們現在就散布流言嗎?”
道談鎮的小巷中,哈拉爾德等人聚集在黑暗的角落里,在巷口偵查的軍士返回,壓低了聲音:“街上確實出來了一些人,在議論。”
“議論什么?”哈拉爾德并沒有草率的下命令。
“聽不太清楚,好像有人說是打雷。”
哈拉爾德抬頭瞟了眼夜空,就連月亮都被遮擋住,到處都充斥著濃重的黑暗,思索了一會兒,才搖搖頭:“統帥的命令,最好讓這些鎮民領民們,親眼見到那些人的自私和不堪。但,我覺得現在不是好時機。就算散布謠言,把人都驚醒,又有幾個人有膽量走出鎮子?”
“的確如此。”一個軍士附和道:“天色黑的出奇,又不知道究竟發生什么。換做是我,也會選擇待在家里。”
“這是統帥交給我們的任務,也是統帥給我們的機會。都明白嗎?”哈拉爾德掃視一眼:“尤其是你們幾個,考核沒有通過。假如這次能完成的漂亮,或許,你們就能升任軍士。瞧見那位爵士的兒子了嗎?他可不是靠著關系,而是靠著硬實力,贏取的軍銜。”
“明白,長官!您說吧,該怎么做?”
“等!”哈拉爾德低聲道:“或許,還需要冒一點點險。”
“冒險?”
“當然。”哈拉爾德眼里閃爍著微光:“我們的確阻隔了前進的道路,但是后退呢?他們要是退回教堂,恐怕明早就沒什么熱鬧可看了。”
“要怎么做?”
“炸毀教堂!讓他們進退不得。”
這個時候,哈拉爾德思維縝密的特點就表現出來了,秦頌撥付給他總計20枚地雷,讓他組織敵人退入城堡,但他并沒有全部埋在通往城堡的必經之路上,而是留下了5枚,以防意外。
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可是,教堂沒人,踩不上去,這…怎么炸?”
“蠢貨!多動些腦子,否則你永遠都是步兵。”
“弄個石頭,吊在上面,不就行了?”
午夜時分,待在原地等待著黎明降臨的密斯特,滿心的焦慮,這種命運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回想起來,似乎來到道談鎮,本身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在深水城中,他的確是個沒有領地的勛爵,但得益于和教會的密切關系,哪怕是公爵們對他也禮敬有加。
但他心里明白,他本質上是個商人,靠著商業攢下了不菲的財富,也搭上教會的關系,才獲封榮譽勛爵。但勛爵稱號,無法世襲,讓他骨子里就羨慕那些貴族世家,期望成為真正的爵士,世襲爵士。
這是一種執念,對權位的執念。
突如其來的雷聲,沿著黑沉沉的天際滾滾而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但檢查過后,發現雷聲來自教堂的方向。
這讓本尼迪克更加堅定自己的判斷,邪魔的確是要把他們驅趕到教堂中,醞釀著某種邪惡的圖謀。
過了沒多久,雷聲再次傳來。
從午夜到凌晨時分,第三次雷聲傳來。
“老爺,天快亮了,天快亮了。我想,我們熬過去了。”凡森興奮的指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一整夜的煎熬,實在太痛苦了。
“告訴大家,不要有任何的松懈。”面對詭秘的力量,必須保持足夠的謹慎,密斯特勛爵并不敢有絲毫的放松。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變成廢墟的教堂映入眼簾。
“勛爵閣下,我們沒有退路了。”本尼迪克擰著眉頭:“我想,我們挺過去了。炸毀教堂,可能就是惡魔的無能狂怒。”
“但愿如此,城堡現在是我們唯一的去處。”密斯特回望半山腰上的城堡,點點頭:“通知黑林騎士團,不。還是我們自己人來吧,凡森,挑幾個精明點兒的騎士,去前方探路,告訴他們小心點兒,別騎馬,給我看清楚腳下。”
“是,老爺。”
昨夜的數次滾滾驚雷,卻沒有下雨的跡象,這讓道談鎮的鎮民們,也在恐慌中煎熬了一夜,幾乎全都選擇閉門不出,甚至有人全家都躲在了地窖里。
“天罰!”
“天罰!”
狹窄的小巷子里,不斷傳來人的大喊大叫。
“大家快出去看啊,教堂遭到了天罰!”
“大家快出去看啊!糧食,教堂里有數不清的糧食啊。那些自私的貴族、牧師和騎士,私藏了無數的糧食。”
“那位貴族拋棄了我們,牧師也拋棄了我們,圣靈也拋棄了我們。”
“數不清的糧食啊,他們要全部搶走。那可都是從我們每一個讓人身上剝削出來的。現在,他們想要全部獨吞!”
“是他們自私自利,卑劣無比的惡行,引來了天罰!引來了魔鬼,而我們為他們的惡行,付出了血的代價!”
“大家快去看,他們才是真正的惡魔!”